周希禹被押回临市老宅时,顶着憔悴的脸和未处理的胡茬,甚至衬衫领口还沾着昨夜的酒渍。车门“砰”地关上,他像头困兽似的在玄关打转,皮鞋碾过地毯的声音里全是压抑的怒火。顾宣跟在后面,看着他泛红的眼尾,心里暗叫不好——这状态,怕是要出事。
果不其然,被关进房间后,周希禹就把手机砸在墙上,屏幕裂开蛛网似的纹路。“顾宣,你他妈告诉我,她到底在哪?”他揪住顾宣的衣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你们都串通好了瞒着我,是不是?”
顾宣掰开他的手,指腹擦过被捏皱的衣领:“她不想见任何人。”
“不想见人?”周希禹笑了,笑声里带着点疯癫,“她躲着我,却不躲着靖安,是吗?”他突然顿住,眼神猛地亮起来,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她身边没什么朋友,邓曦早出国了,蒋奕真也找不到她,那几个室友也都在学校……所以只剩下靖安,对不对?”
顾宣抿着唇没说话,沉默在空气里发酵成默认。周希禹突然踹翻了脚边放花瓶的桌子,花瓶断裂的脆响刺得人耳膜疼。“所以你们都知道,就我一个人像傻子一样在临市边界兜圈子?”他红着眼看向顾宣,声音发颤,“她在他身边待了多久?是不是……是不是早就不想见我了?”
“你冷静点!”顾宣按住他的肩膀,力道重得能捏碎骨头,“婕婕情绪差得很,昨天在吴老那儿哭到发抖,靖安找到她时,她连站都站不稳。她现在需要的是安静待一会,不是你的质问。”
“安静?”周希禹甩开他的手,抓起顾宣的手机就往拨号键按,“等她被靖安哄好了,我连解释的机会都没了!”
号码刚拨出去,就被顾宣抢过手机挂断。“她把所有人都拉黑了,包括我。”顾宣叹了口气,声音软了些,“你现在冲过去,只会把她逼得更远。”
“那我就看着?”周希禹攥着拳头,指节抵在额头上,指腹因为用力而泛白,“看着她在另一个男人身边掉眼泪,听他说那些我没来得及说的安慰?”他忽然想起什么,猛地抬头,“公告!那狗屁公告!是你们合起伙来骗我是不是?你家为什么会突然发这种东西?”
顾宣咽了咽口水:“你们家的公告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婕婕是女孩子,这种舆论伤害有多大,你心里没数吗?你觉得我们不应该采取保护吗?”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轻响。管家端着醒酒汤站在门口,脸上堆着小心翼翼的笑:“少爷,喝点东西缓缓吧。先生吩咐了,您这几天都不能出门……”
“滚!”周希禹抓起桌上的古董青瓷花瓶就向墙上砸了过去,碎片溅到管家脚边,他却像没看见似的,眼睛里只有红血丝,“谁也别想拦着我!”
花瓶碎裂的声响惊动了楼下。张慧榭推开门时,裙摆还沾着点厨房的面粉——她本想亲自烤点儿子爱吃的曲奇。“好了好了,儿子。”她走上前,轻轻拍掉周希禹肩上的瓷屑,声音里带着点哄孩子的温柔,“爷爷奶奶那边我已经骂过了,姜玙佑也被我赶出去了,谅她以后也不敢再敢登我们的门,我打断她的腿。”
“妈!”周希禹抓住她的手,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必须去找她解释,她最讨厌别人骗她和玩消失不解释,现在肯定觉得我跟家里一伙的……”
“傻儿子。”张慧榭叹了口气,抽出被他攥皱的手,理了理他的衣领,“你当妈的还能害你?公告是缓兵之计,网上那些谣言都把集团的股价变得起起伏伏了。等这阵风头过了,你该追还得追,该哄还得哄,谁还能拦着你不成?眼下,这是唯一的解决办法,而且,婕婕爸爸的工作也受了影响,你总不想两家都难看吧?”
“可她等不了!”周希禹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带着点哀求,“她以前等我开会,等我应酬,每次都说‘不急’,可我知道她偷偷在沙发上睡着了……这次不一样,妈,她是真的会走的。”
张慧榭看着儿子眼底的恐慌,心里像被针扎了下。她何尝不知道井惜婕的好?可身不由己这四个字,是她嫁进周家二十多年最深刻的体会。“你爸把家里的车都锁了,司机也放假了,整个家四周全是安保,你出不去的。儿子,听话,和宣宣在家里待着,顾全大局要急。”她别过头,不敢看儿子的眼睛,“再忍忍,就几天。”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周希禹瘫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指尖插进头发里。“顾宣,”他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你说,靖安会不会趁这时候……”
“不会。”顾宣打断他,语气笃定,“靖安不是那样的人。”可话虽如此,他心里也没底——井惜婕对靖安的愧疚,靖安藏了这么多年的喜欢,在这样的时机碰撞,谁也说不准会擦出什么火花。
而此时的老城区,靖安正把刚温好的牛奶递给井惜婕。她坐在阳台的椅子上,手里捏着片晒干的陈皮,是吴老给的那罐里的。“尝尝?”靖安把杯子往她面前推了推,“加了点蜂蜜,不烫。”
井惜婕接过杯子,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壁,忽然笑了:“你好像什么都会。”
“被逼的。”靖安在她对面坐下,阳光落在他发梢,泛着浅金的光,“以前总觉得一个人住自在,现在才发现,能照顾人也挺好。”
井惜婕没接话,只是低头喝牛奶。阳台的晾衣绳上,挂着她昨天换下的裙子,是靖安早上悄悄洗的,此刻正随着风轻轻晃。“安安,”她忽然开口,“你说,人为什么总要等失去了才知道错?”
靖安望着她,沉默了会儿才说:“因为拥有的时候,总觉得有大把时间可以浪费。”他顿了顿,声音轻了些,“但知道错了也不晚,至少以后不会再犯同样的错。”
井惜婕抬头看他,眼睛里有细碎的光。她知道他在说什么,也知道他没说什么。就像此刻阳台上的风,温柔,却带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而周家老宅的房间里,周希禹盯着手机屏幕上井惜婕的照片,指尖一遍遍划过她的笑脸。他忽然想起第一次约会,她在自己身边小声的嘀咕说:“周希禹,你要是骗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那时候他笑着说“怎么会”,却没料到,有一天真的会把她弄丢在风里。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地板上,像条金灿灿的带子。井惜婕蜷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个抱枕,眼神发飘地盯着电视里无声的画面——屏幕上在演什么,她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婕婕,明天的课……”靖安端着温水走过来,话没说完就被她蔫蔫地打断:“不去。”她把脸埋进抱枕,声音闷闷的,“辅导员昨天晚上发来信息说校门口还守着记者,昨天连系主任都打电话给辅导员叹气,说我快把学校的热搜承包了。”
靖安把水杯放在她手边,指尖碰了碰她的额头,温度正常。“那今天想出去走走吗?”他放轻了声音,像怕惊扰了什么,“一直待在家里人都要发霉喽。”
井惜婕摇摇头,睫毛在眼下投出片浅影:“就想在家里待着,哪里都不想去。”尾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像只受了伤的小猫。
“当然行。”靖安笑了笑,视线落在空荡荡的冰箱上,“只是家里没什么食材和水果了,得去趟超市。你在家等我?”
“不要。”她立刻坐直身体,丸子头歪在一边,“我跟你一起去,买完就回来,好不好?”
靖安看着她眼里的慌张,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下。他知道她怕独处,怕那些钻空子的胡思乱想。“好。”他应得干脆,“只是……你穿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