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没再追问,只当她是还没从学校的事里缓过来。他重新拿起夹子翻动烤盘,听着油脂滴落的声响,心里盘算着该说点什么让她开心些。
直到他把烤得焦香的五花肉蘸好酱料递过去,井惜婕才深吸一口气,慢慢摘了口罩。她微微侧着脸,长发垂下来,刚好遮住右半边脸,只露出光洁的左脸颊和紧抿的唇。
“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她往嘴里塞了口肉,眼睛却瞟着门口,像是在提防什么。
偏偏这时,敲门声突兀地响起。“您好,需要加炭火吗?”服务员的声音传进来。
井惜婕像被针扎了似的,猛地抬手想捂住脸,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推门进来的是个眼尖的女生,一眼就瞥见她慌乱遮住自己红肿右脸的样子,又看了看原本该坐对面、此刻却挨着她的靖安,眉头悄悄蹙起,语气里多了几分警惕:“女士,您需要帮助吗?我们店里有紧急求助通道。”
靖安一脸诧异,刚要开口问“怎么了”,视线不经意扫过井惜婕被头发遮住的侧脸——那截露在外面的下颌线绷得死紧,耳根红得不正常。
一种不好的预感猛地窜上来。
他没再理会服务员,伸手轻轻拨开井惜婕垂在脸颊的头发。
那一刻,空气仿佛凝固了。
灯光下,她右脸颊上那道清晰的红痕,像一条丑陋的蜈蚣,从颧骨一直蔓延到下颌。指印的轮廓还隐约可见,显然是被人狠狠扇过。
靖安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他喘不过气。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从未有过的惊怒和心疼:“这……这是怎么回事?”
井惜婕下意识地想躲开,却被他牢牢按住肩膀。他的手滚烫,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你的脸怎么了?”他追问,眼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我说来接你怎么一直戴口罩……到底谁干的?疼不疼?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没事的。”井惜婕别过脸,想扯出一个笑,眼泪却先一步涌了上来,“我自己不小心,撞门框上了。”
“放屁!”靖安第一次对她动了气,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嘶吼,“你当我瞎吗?这分明是巴掌印!你实话实说,不然我现在就给顾宣和你爸妈打电话!”
他的语气太急,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井惜婕被他吼得一怔,眼泪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砸在卫衣上。“是周希禹……”她哽咽着,声音细若蚊蚋,“他下午拦着我,我们吵了几句……”
“他敢?!”靖安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胸口剧烈起伏着,眼底的温柔全被怒火取代,指节攥得发白,“他凭什么动你?!”
服务员被这阵仗吓了一跳,靖安深吸一口气,哑着嗓子对她说:“你先出去,不要多说任何一个字。谢谢。”
包间门关上的瞬间,他重新蹲在井惜婕面前,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脸,指尖碰了碰那道红痕,又怕弄疼她,赶紧收了回来。“他疯了吗?顾宣呢?他没拦着?”
“哥揍了他一拳。”井惜婕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抹掉眼泪,“我们怕出事,就拉着顾宣,很快就走了。”
靖安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翻涌着骇人的冷意。“他是真以为我不敢动他。”他咬着牙,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周希禹这一巴掌,我记下了。”
“别这样。”井惜婕拉住他的手,眼神里带着点疲惫的释然,“真的没必要。这一巴掌,其实……把我打醒了。”她笑了笑,笑得比哭还难看,“我和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靖安看着她脸上的红痕,又看着她强装坚强的样子,心疼得快要碎了。他伸手把她揽进怀里,动作轻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婕婕,”他的声音贴着她的发顶,带着浓重的鼻音,“如果当初我再勇敢一点,再往前走一步,是不是就能早点把你护在身后?是不是就不会让你受这些委屈?”
井惜婕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她抬手回抱住他,声音闷闷的:“都过去了……真的。”
“过不去。”靖安收紧手臂,把她抱得更紧,“婕婕,我等了你太多年了。”
他捧起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他的眼底翻涌着太多情绪,有心疼,有懊悔,更有压抑了太久的深情。“从小学你替我挡开欺负人的男生开始,从初中你把发烧的我拽去医务室开始,从你每次受委屈都第一个找我开始……我就喜欢你了。”
井惜婕的瞳孔猛地睁大,眼泪忘了流。
“我看着你和他在一起,看着你为他哭,为他笑,我告诉自己只要你开心就好。”靖安的指尖轻轻擦过她的眼角,动作温柔得能滴出水,“可昨天你哮喘发作倒在我怀里时,我才知道我骗不了自己。我怕极了,怕你出事,怕我再也没机会告诉你——”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亮得像燃着光,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
“井惜婕,我喜欢你,喜欢了好多年。不是朋友的那种喜欢,是想把你护在身后,想每天给你做早餐,想和你过一辈子的那种喜欢。”
“你不用急着回答我。”他看着她震惊的样子,补充道,“但我必须让你知道,你值得被好好爱,值得被捧在手心里。周希禹给不了你的,我都能给你。以后,让我来照顾你,好不好?”
最后那句“好不好”,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恳求,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
井惜婕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底毫不掩饰的爱意,看着他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红的耳根。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细节,那些藏在日常里的温柔,突然像潮水般涌来——他砸开的门,他守在病床前的夜晚,他满屋子的毛绒玩具,他此刻红着眼眶的心疼……
原来真的有人,把她看得比自己还重要。
原来真的有人,等了她这么多年。
“哇——”
井惜婕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哭出声来。这一次,不是委屈,不是难过,是积压了太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出口,是被珍视、被爱着的滚烫暖意。
她扑进靖安怀里,哭得浑身发抖。“可是我……”她哽咽着,“可是现在的我真的配不上你……”
靖安紧紧抱着她,任由她的眼泪打湿他的衬衫。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温柔得像晚风:“我爱你,就够了,对不起,我来晚了。”
但没关系,从今往后,他再也不会错过了。
烤盘上的肉还在滋滋作响,香气弥漫了整个包间。窗外的夜色渐浓,而包间里的光,却亮得像从未有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