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澈的心猛地一跳!在这种地方,这种时候,谁会给她传递纸条?!
她颤抖着伸出手,摸索着抓住那张纸条。借着窗口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她勉强看清了上面那行熟悉的、属于文玉的娟秀字迹,依旧带着那种令人作呕的嘲弄:
“姐姐,这出戏可还精彩?‘主人’让我问你,这黄泉路,你是想自己走,还是…拉着整个佟佳氏一起走?”
纸条从她冰冷的手指间滑落。
果然是她们!这一切果然是她们设计的!连太皇太后的死,都可能…
无边的愤怒和恨意,如同岩浆般瞬间涌上,几乎要冲破她麻木的躯壳!她们竟然狠毒至斯!
然而,愤怒过后,却是更深的无力与绝望。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她已是阶下之囚,砧板鱼肉,还能做什么?
就在她万念俱灰之际,牢房外,又传来一阵不同的脚步声,沉稳而规律。紧接着是钥匙插入锁孔的金属摩擦声。
牢门被打开了。
一个穿着低级太监服饰、帽檐压得极低的身影闪了进来,又迅速反手关上了门。
云澈警惕地抬起头,看向这个不速之客。
那人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云澈绝对意想不到的脸——
竟然是纳兰容若!
他的脸色依旧带着伤后的苍白,眼神却锐利如鹰,充满了焦急与担忧。他快步走到云澈面前,蹲下身,声音压得极低,语速极快:
“贵人!时间紧迫,长话短说!皇上此刻正在盛怒之中,太皇太后之死疑点重重,但临终指认对你极为不利!隆科多大人正在外面竭力周旋,但形势危急!”
云澈怔怔地看着他,干裂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却发不出声音。
“听着!”纳兰容若的目光紧紧盯着她,眼中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芒,“太皇太后最后所言,未必是‘指认’!她说的或许是‘佟佳…假的!’!或是‘令牌…是佟佳…’?只是气力不济,未能说完!”
云澈的瞳孔猛地收缩!假的?!佟佳是假的?!
“还有那匣子!”纳兰容若继续急促道,“隆科多大人察觉那紫檀木匣虽被熏黑,但其底部阴刻的云纹,与前明宫内制式有细微差别,更像是…近些年仿造的!还有那令牌,质地似乎也有问题!这些很可能都是伪造的证物!”
伪造的证物?!太皇太后是想说…假的?!
巨大的、难以置信的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瞬间在云澈死寂的心田中重新点燃!
“但皇上正在气头上,且证据对您极度不利,此刻绝不会听信这些推测!”纳兰容若语气沉重,“为今之计,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看似普通的青瓷药瓶,塞入云澈手中,眼神决绝:“这是孙院判暗中配制的药!服下后三个时辰内,会呈现脉象断绝、气息全无的假死之状!这是您唯一的机会!唯有‘死’,才能暂时避开这必杀之局,才能为我们争取调查真相的时间!”
假死?!
云澈震惊地看着手中的药瓶,又看向纳兰容若。这太冒险了!若是被察觉…
“没有时间犹豫了!”纳兰容若急切道,“皇上已下密旨,明日天明前,若查无新证,便要…便要赐您鸩酒!这是唯一生路!我们会设法在您‘身亡’后,将您移出慎刑司,再图后计!相信我!”
牢房外传来了隐约的巡逻脚步声。
纳兰容若脸色一变,深深看了云澈一眼:“贵人,保重!务必在子时前服下!”
说完,他不再停留,迅速起身,如同鬼魅般闪出牢房,重新落锁,脚步声迅速远去。
牢房内再次恢复了死寂。
云澈独自握着那瓶冰凉的药,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假死…这是唯一的生路吗?还是另一个更深的陷阱?
纳兰容若和隆科多…真的可信吗?这药…真的是假死药吗?
康熙的盛怒,家族的危机,文玉的嘲弄,太皇太后未尽的遗言,伪造的证物…无数信息在她脑中疯狂交织,几乎要将她撕裂。
子时…
她抬起头,透过那狭小的窗口,望向外面漆黑一片、仿佛无尽深渊的夜空。
生或死,就在她一念之间。
而就在她目光所不及的慎刑司阴影深处,一双冰冷而充满算计的眼睛,正无声地注视着她牢房的方向,嘴角缓缓勾起一丝诡异的弧度。
螳螂捕蝉,黄雀…
早已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