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只持续了一瞬,很快被压下。云澈摆摆手表示无碍,重新奉香,退回原位。
然而,就在这短暂的肢体接触的瞬间,云澈清晰地感觉到,一个冰冷、坚硬、细小的东西,被飞快地塞入了她宽大的袖袋之中!
她的身体猛地一僵!心跳几乎停止!
是那个采女?!她是故意的?!她是谁的人?!
云澈不敢低头,不敢有任何异样,只能用眼角余光极快地瞥了那采女一眼。那采女依旧是一副惊魂未定、怯懦惶恐的样子,退回队伍后便深深低下头,再无任何异常。
袖袋中的东西冰冷而陌生。是什么?纸条?毒药?还是…
祈福大典终于在压抑的气氛中结束了。妃嫔们依次沉默地退场。云澈袖中藏着那未知之物,如同揣着一块烧红的炭,每一步都走得心惊肉跳。
回到承乾宫侧殿,屏退左右,她立刻反锁房门,颤抖着手从袖中取出那样东西。
不是纸条,不是毒药,而是…半枚断裂的、色泽深沉的…沉香木牌?
木牌边缘断裂不规则,似乎是被强行掰断的。牌身光滑,没有任何文字或图案,只有一种极其古老沉静的香气隐隐散发出来。
这又是什么?!那采女为何要冒险将此物塞给她?!
云澈翻来覆去地查看,百思不得其解。她尝试着将母亲给的那枚鹅卵石靠近木牌…毫无反应。
等等…鹅卵石…木牌…“影”…
一个荒谬却又令人心惊的念头突然闪过!这木牌…会不会是…某种信物?需要与另一件信物合在一起才能显现信息?就像…古代的虎符?
那“影”字,或许不是指人,而是指…这半枚木牌的名字或代号?“影牌”?
她立刻再次仔细检查那半枚木牌。在断裂处的木质纹理中,她凭借超乎常人的敏锐视觉,隐约看到了一些极其细微的、仿佛天然形成的深色纹路。
她取来清水和宣纸,将木牌断裂处浸湿,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其印在宣纸上。
模糊的拓印显现出来。那些深色纹路在宣纸上组成了几个极其隐晦、残缺不全的…满文符号!
由于只有半枚,符号无法辨认全貌,但其中一个符号的局部,竟与她记忆中佟佳氏家族暗码中的某个标记有几分相似!
这木牌…是佟家之物?!那采女是佟家安排的人?!她是在传递另一半信物?!可为何是半枚?另一半在哪里?合在一起又能得到什么信息?
无数的疑问几乎要将她淹没。佟家到底在谋划什么?这枚“影牌”又牵扯到何等秘密?
就在她心乱如麻之际,殿外突然传来了苏麻喇姑的声音!
“云答应可在?咱家奉皇上口谕,前来探视。”
云澈大惊失色!苏麻喇姑怎么突然来了?!她慌忙将木牌和拓印的宣纸塞入枕下,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上前开门。
“嬷嬷。”她福身行礼。
苏麻喇姑走了进来,目光如常地扫过室内,语气平淡:“答应小主今日祈福辛苦了吧?皇上关怀,特让咱家来看看。另外…皇上闻说今日祈福时,似有冲撞之事?不知答应小主可受惊了?”她的语气看似关怀,实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云澈心中警铃大作!康熙果然知道了!他的眼线无处不在!
她立刻露出恰到好处的后怕和委屈:“回嬷嬷,只是些许意外,并无大碍,有劳皇上挂心了。”她绝口不提那采女塞给她东西的事。
苏麻喇姑深深看了她一眼,忽然道:“今日冲撞你的那位李采女,平日里倒是胆小安分,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回头咱家让管事嬷嬷好好教导一番。”
李采女?她提到了名字!这是警告?还是…试探?
云澈低头:“嬷嬷言重了,李采女想必也是无心之失。”
苏麻喇姑未再追问,转而道:“皇上还有一事。因孙之鼎一案,宫中流言纷扰,皇上欲整肃太医院,清查历年药案存档,以正视听。闻说云答应颇通药理,又曾翻阅过林太医笔记,或对太医院旧档有所助益。皇上口谕,允你明日前往太医院藏书阁,协助钱太医整理查验丙字库旧档,为期三日。”
云澈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康熙…竟然允许她出承乾宫!前往太医院!协助整理旧档?!这…这简直是天赐良机!太医院!那里是孙之鼎经营多年的地盘,藏着无数秘密!丙字库旧档…那里面会不会有关于西域香料、关于“红颜殁”、甚至关于舅舅林慕白的线索?!
巨大的惊喜瞬间冲散了之前的恐惧和疑虑!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警惕!康熙此举,是真的想用她之所长?还是…又一个请君入瓮的陷阱?想看看她到底能翻出什么浪花?甚至…借她之手,引出某些藏在暗处的人?
“奴才…奴才才疏学浅,恐难当此任…”云澈下意识地谦逊,心中却已飞快权衡利弊。
“皇上圣意已决,答应小主不必推辞。”苏麻喇姑语气不容置疑,“明日自有太监前来引路。切记,只可在藏书阁丙字库活动,不得随意走动,一切需听从钱太医安排。”
“嗻…奴才遵旨。”云澈压下心中的波涛汹涌,恭敬应下。
苏麻喇姑又交代了几句,便起身离去。
殿门再次合上。云澈独自站在原地,手心冰凉,背后却渗出热汗。
机会!危险!两者如同双生藤蔓,紧紧缠绕在一起!
太医院…藏书阁…丙字库旧档…
还有那半枚神秘的“影牌”…
她缓缓走到床边,取出那半枚沉香木牌,紧紧握在手中,冰冷的木牌似乎也带上了一丝温度。
明日,那沉寂多年、布满尘埃的太医院藏书阁,将会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而那里埋藏的,究竟是揭开迷雾的钥匙,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