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娘被关进柴房的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侍郎府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下人们私下里议论纷纷，有说柳姨娘咎由自取的，有同情明柔小小年纪就要受牵连的，也有暗自佩服苏婉沉稳果决的，更有人提起明薇和那只老黄狗，说她们是“福星”，识破了这桩恶毒的阴谋。

东跨院的门槛，似乎都比往日热闹了些。各院的管事媳妇借着送东西的由头，总想进来打探些消息，或是看一眼那位“能通犬语”的大小姐。苏婉不胜其烦，干脆让宋妈把院门守紧了，非必要人员，一律不准入内。

这日上午，苏婉正在教明薇认绣绷上的花样，李嬷嬷突然来了。

“夫人，老太太请您和大小姐过去一趟。”李嬷嬷的态度比往日恭敬了许多，脸上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笑意。

苏婉有些意外。自那晚的事之后，老太太虽然没再找她麻烦，却也没主动召见过她。今日突然召见，不知是何用意。

“知道了，我们这就过去。”苏婉不动声色地应道，给明薇整理了一下衣襟，“薇儿，跟娘去见祖母。”

明薇点了点头，小手紧紧抓住苏婉的衣角。她“听”见李嬷嬷心里在想：“老太太这几日悔得肠子都青了，总念叨着要不是大小姐和阿黄，她这条老命就没了……今天叫她们过去，怕是想缓和缓和关系……”

苏婉心里了然，面上却依旧平静。

到了正院，老太太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捏着一串佛珠，见苏婉和明薇进来，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婉丫头，薇儿，来了。”

“给母亲请安。”苏婉带着明薇福了福身。

“起来吧，坐。”老太太指了指旁边的椅子，“李嬷嬷，上茶。”

丫鬟很快端上了茶水和一碟精致的点心，是明薇喜欢的杏仁酥。

“薇儿，来，尝尝这个。”老太太拿起一块杏仁酥，递到明薇面前，眼神里带着几分讨好。

明薇看了看苏婉，见母亲点头，才伸出小手接过来，小声说：“谢……祖母……”

虽然声音依旧稚嫩，但这声“祖母”，却让老太太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的笑容也真诚了许多：“哎！好孩子！快吃吧。”她心里在想：“这孩子……其实挺乖的……以前是我瞎了眼……”

苏婉看着这一幕，心里微微叹了口气。老太太终究是老了，经此一事，总算看清了谁是真心对她好。

“母亲今日召我们来，是有什么事吗？”苏婉开门见山。

老太太放下佛珠，叹了口气：“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跟你说说话。”她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愧疚，“婉丫头，以前……是我对不住你和薇儿。尤其是薇儿，我不该……不该总想着把她送走。”

苏婉没想到老太太会主动道歉，愣了一下，随即道：“母亲言重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不能就这么过去。”老太太摇了摇头，“柳氏那个毒妇，虽然被关起来了，但她毕竟是柔儿的娘，柔儿还小，总不能一直禁足着。我想……等过些日子，让她搬回正院来住，我亲自照看着，也能教她些好。”

苏婉心里有些不悦。柳姨娘做出这等恶毒之事，明柔虽小，却也知情不报，如今老太太竟然想把她接到身边照看？

但她没有立刻反驳，只是道：“母亲决定就好。只是柔儿年纪也不小了，有些道理，该懂的也该懂了。”

老太太知道苏婉心里有气，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会好好教她的。若是她敢学她娘的样子，我第一个饶不了她。”她心里在想：“柔儿是明家的血脉，总不能毁了……但也不能再让她跟柳氏学坏了……”

苏婉没再说话。她知道老太太的性子，决定的事很难更改，只要明柔不再惹事，她也懒得计较。

“还有柳氏……”老太太的语气沉了下来，“那毒妇，留着始终是个祸害。我已经跟你父亲说过了，等过几日，就把她……发卖到最偏远的庄子上去，永世不得回京。”

这个处置，比关在柴房要严厉得多，也在苏婉的意料之中。她点了点头：“全凭母亲和父亲做主。”

事情说开了，气氛也缓和了许多。老太太拉着明薇的小手，问她平日里喜欢玩什么，喜欢吃什么，虽然明薇大多时候只是点头或摇头，老太太却也说得兴致勃勃。

苏婉看着她们祖孙俩，心里那块因老太太偏心而留下的疙瘩，似乎也渐渐松动了些。

从正院出来，苏婉带着明薇往回走，路过花园时，正好遇见了明柔。

明柔穿着一身素色的衣裙，头发也梳得简简单单，脸上没什么血色，看起来憔悴了不少。她正坐在花园的石凳上，手里拿着一根树枝，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地面。

看到苏婉和明薇，明柔下意识地想躲，却被苏婉叫住了：“二妹妹。”

明柔停下脚步，低着头，小声道：“见过姐姐。”

苏婉看着她，心里有些复杂。这孩子，若是生在普通人家，或许能无忧无虑地长大，可惜生在了这深宅大院，又有那样一个母亲。

“以后跟着祖母，要好好听话，知道吗？”苏婉的语气很平静。

明柔点了点头，眼泪却突然掉了下来：“姐姐……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帮娘藏东西……”

明薇“听”见她心里在说：“娘太可怕了……我再也不想跟她一样了……祖母好严厉……我好怕……”

苏婉叹了口气：“知道错了就好，以后好好做人。”她说完，便带着明薇离开了。

明柔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哭得更厉害了。

回到东跨院，宋妈正等着她们，见她们回来，连忙道：“夫人，刚才老爷派人来说，晚上宫里的太后要举办赏花宴，让您和大小姐也一起去。”

“赏花宴？”苏婉有些意外，“太后怎么突然想起举办赏花宴了？”

“听说是御花园的牡丹开得正好，太后高兴，就下了旨，邀请了几位大臣的家眷去赏玩。”宋妈回道。

苏婉点了点头：“知道了。你去准备一下，挑件得体的衣裳给薇儿换上。”

“是，夫人。”

明薇坐在榻上，听着母亲和宋妈的对话，小眉头微微蹙起。她“听”见院子里那只刚飞回来的鸽子在说：

“宫里要办赏花宴？听说好多人都要去……御花园的孔雀最近脾气不好，总爱发脾气……”

“还有那只御猫‘雪球’，更是傲气，谁都不理……”

孔雀？御猫？

明薇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她还没去过皇宫呢，不知道宫里的动物，会说些什么。

傍晚时分，明砚之回来了，带着苏婉和明薇，坐上了前往皇宫的马车。

马车行驶在宽阔的街道上，很快就到了皇宫门口。门口的侍卫检查了令牌，放行。

马车在宫道上缓缓行驶，两旁是高大的宫墙，朱红色的宫门上，钉着一排排金色的门钉，庄严肃穆。

明薇扒着车窗，好奇地看着外面。她“听”见宫道旁的松柏在说：

“又来这么多人……每年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