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庙的断壁残垣下，寒风呜咽。明薇蜷缩在泥塑神像后的阴影里，小口啃着冰冷的干粮，脑海中反复回放着昨夜在苏府外的惊魂一刻。

那阴冷如毒蛇的意念扫视，那紧追不舍的杀机，还有那个神秘出手相救、却又立刻消失的老者……一切都提醒她，京城的水，比她想象的更深、更浑、更危险。苏府里的那个存在，实力深不可测，灵觉敏锐得可怕。自己只是远远窥探，就险些被发现并追杀。硬闯，绝对是死路一条。

必须改变策略。不能再贸然接近苏府，更不能轻易动用灵识去感知那些强大的存在。当务之急，是找到一个安全的立足点，并设法联系可能存在的盟友。

皇后娘娘……那个在流言中似乎已失势、却仍占据着大义名分的正宫娘娘……她，会是破局的关键吗？

明薇取出“寻踪”罗盘。罗盘上的血光依旧浓郁地指向皇城和苏府方向，但在那一片令人心悸的猩红边缘，她隐约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平和的“气息”，如同污泥中一株白莲，顽强地存在于皇城深处。那气息带着一种母性的慈悲和……深沉的哀伤。是皇后娘娘吗？

这微弱的感应，给了明薇一丝希望。或许，这位身处漩涡中心的皇后，并非如外界传言那般全然无助。

但如何接近深居皇宫的皇后？皇宫禁卫森严，比苏府更难潜入百倍。

她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合理进入皇宫，或者接触到皇后身边人的机会。

天色微亮，明薇再次易容成小乞丐的模样，混入清晨出城的人流，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她在城南贫民区更深处，找到了一处几乎半塌的土地庙，这里更加破败隐蔽，暂时作为栖身之所。

接下来的几天，她变得更加谨慎。白天，她混迹于市井底层，在茶馆、酒肆、码头等人流混杂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收集信息。她不再轻易动用灵识去探查强者，而是专注于聆听普通人的闲聊、乞丐的抱怨、更夫的嘀咕，从这些碎片化的信息中拼凑京城的局势。

夜晚，她便回到破庙，打坐调息，巩固修为，同时反复推演各种可能接近皇宫的计划。

她从流言中得知，小皇帝的病似乎越来越重，已经多日未曾临朝，由苏首辅和李昭仪（已晋位贵妃）共同“协理”朝政。朝中清洗异己的行动愈发激烈，不少忠直老臣或被罢黜，或“意外”身亡。永寿宫和苏府门前车水马龙，权势熏天。

而关于皇后娘娘的消息则少得多，只隐约听说她因“凤体违和”，已在坤宁宫静养多时，几乎从不露面，形同软禁。宫中人甚至私下议论，一旦皇帝驾崩，这位无子无宠的皇后，恐怕就要“病逝”殉葬了。

形势对皇后极其不利！必须尽快行动！

就在明薇苦无良策之际，一个意外的消息，让她看到了转机。

这天午后，她在一个馄饨摊边蹲着，听两个看似在宫中当差的老太监低声抱怨。

“……这日子没法过了！永寿宫那边天天变着法儿折腾人！昨儿个非要喝什么‘并蒂莲露’，害得咱们在太液池忙活了一宿！”

“唉，少说两句吧！如今宫里是那位娘娘的天下！咱们能混口饭吃就不错了！”

“哼！得意什么！别忘了，坤宁宫那位……才是正宫主子！我听说啊，前日内务府克扣坤宁宫的用度，连皇后娘娘养的那对宝贝‘雪团’的食儿都敢克扣！结果你猜怎么着？那对扁毛畜生通灵得很，愣是飞到了陛下寝宫外边，叫了一宿！把陛下都给惊动了！内务府那几个管事，今儿一早全被打了板子！”

“有这事？那对白鹦鹉？啧，到底是凤驾的东西，通人性啊……”

“通人性有啥用？皇后娘娘自身难保喽……我听说，那对‘雪团’好像也病了，不吃不喝的，坤宁宫正悄悄寻会看鸟疾的郎中呢，又不敢声张，怕被永寿宫抓把柄……”

坤宁宫！白鹦鹉！寻医！

明薇的心脏猛地一跳！机会！这或许是接近坤宁宫的绝佳机会！她虽然不懂医鸟，但她有“灵犀指”，能与动物沟通！或许能从那对鹦鹉身上找到突破口！

她强压激动，仔细记下了老太监话中透露的信息：坤宁宫在悄悄寻找懂鸟疾的郎中，且非常谨慎，不敢声张。

接下来几天，明薇开始有意识地在皇城西南角的朱雀大街附近活动。那里聚集着不少医馆药铺，也是宫中采办药材、暗中寻访民间郎中的地方。她装作捡拾菜叶的小乞丐，留意着是否有坤宁宫的人出来秘密寻医。

皇天不负有心人。第三天傍晚，她果然看到一个穿着不起眼灰色棉袍、面色焦急的中年宫女，在几家医馆后门徘徊，低声询问着什么，但似乎都失望而归。那宫女举止谨慎，眼神警惕，符合坤宁宫低调行事的风格。

明薇知道，不能再等了。她深吸一口气，运转“敛息术”，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普通不起眼，然后装作不经意地走到那宫女附近，用恰好能让对方听到的音量，自言自语地嘟囔：

“唉，东街王婆婆家的画眉鸟前儿不吃食，都快死了，结果让个路过的小郎中扎了几针，喂了点草汁，今儿个就能叫了！真神了……”

那宫女脚步猛地一顿，锐利的目光立刻扫向明薇。

明薇心里一紧，但脸上却露出被吓到的茫然表情，怯生生地看着宫女。

宫女上下打量了她几眼，见是个面黄肌瘦的小乞丐，眼中警惕稍减，压低声音问道：“小丫头，你刚才说……有个会治鸟的小郎中？在哪儿？”

明薇心中暗喜，脸上却装作害怕的样子，小声道：“我……我瞎说的……我什么都不知道……”说完，转身就要跑。

“站住！”宫女一把拉住她，从袖中摸出几个铜板塞到她手里，语气缓和了些，“别怕，告诉我，那郎中在哪儿？婆婆有只心爱的鸟儿病了，着急找人看。”

明薇看着手里的铜板，咽了口唾沫，仿佛被收买了，小声道：“就……就在城西土地庙那边……好像是个游方的郎中，今天还在不在就不知道了……”

宫女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土地庙那边是贫民区，鱼龙混杂。但坤宁宫寻访几日无果，那对“雪团”奄奄一息，娘娘忧心如焚……她咬了咬牙：“你带我去！找到了，再赏你一串钱！”

明薇心中狂跳，成了！她连忙点头：“好，好，我带您去！”

她带着宫女，七拐八绕，来到了自己藏身的破土地庙附近。她让宫女在庙外稍等，自己先进去“看看郎中在不在”。进入庙中，她迅速用易容膏稍作修饰，让自己看起来年纪稍大、带点风尘仆仆之色，又换上一件稍干净些的旧布衫，扮作一个落魄的游方郎中模样。然后，她拿起早就准备好的一个破旧药箱（里面只有些寻常草药和银针），深吸一口气，走了出去。

“婆婆，郎中在呢！”她对着那宫女喊道，声音也刻意压得低沉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