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林盯着王风,那副波澜不惊的神情,忍不住问道:“老王,你不担心和尚和张洞他们?”
“担心什么?”
“这次日军要是真来,必然不会小打小闹。你推测得没错,至少得有两百人,一个中队的规模。别说拖住两个时辰,半个时辰都够呛。你就这么放心让他们自己拿主意?”
王风笑了笑,“二百人算什么?咱们四百号人,兵力是他们的两倍,怕个啥?这种总共加起来还不到一千人的仗,说白了就是小摩擦。如果这种局面我都得事事盯着,手把手教他们怎么走第一步、第二步,那我还带什么兵?以后还能指望他们独当一面吗?”
他顿了顿,语气沉了些,“打仗不只是拼刺刀、扣扳机。它是动脑子的事。光会杀敌,不会思考,就算把鬼子全赶出国门,你也还是个空壳子。”
徐子林没再说话。
每次他以为已经看懂了王风,总又发现对方远比想象中深不可测。
他到现在也想不明白,这个人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老王,实话讲,你总说自己跟李团长一样,是个泥腿子。可我不信。你说话虽然粗,也爱骂人,跟李云龙一个样,但打起仗来,心思细得很,眼光看得远。这哪像个普通农民能有的格局?”
“可我确实是泥腿子出身。”
徐子林笑了,“这就怪了。说你是读书人吧,你发起狠来又像村里的野小子,滚地赖皮都不在话下。脸皮厚得离谱——别人指着你鼻子骂,你都能笑出声来,好像人家在夸你。”
哈哈哈哈——
“老徐,你这话我可不答应。你别看自己一脸正经,脸皮也不比我薄多少!”
王风笑得直拍大腿。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在徐子林面前已经能这样随意开口,毫无防备。
也许,这就是信任。
对一个人品格的彻底认可。
徐子林佯怒:“老王,我跟你谈正事,你别岔开话题。”
“好好好,你说。”
“我有个想法。”
“说来听听。”
“你正式拜我为师,我收你做徒弟。我把在燕京大学念过的书,学过的道理,统统教给你。”
王风懒洋洋打了个哈欠,“能教打仗吗?”
“那倒不能。”
“没兴趣。”
王风摆了摆头。
徐子林眉头一皱:你脑子里装的东西不少,有些连我在学堂都没见过,你却门儿清。
我也没指望你天天听课,只要对外说是我徒弟就行。
你懂的那些事太离奇,若有个说法,旁人也好接受。
要是你说自幼随我习学,天资又高,一切便顺理成章。
可眼下你的履历干净得过分——三十八年六月参军,八路军新三团,王家村土生土长的愣头青,爹是王老爹,一辈子没出过村。
那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组织讲规矩,凡有异常,必查根源。不走这一遭,难称纯粹。
王风笑了笑:“这些我不在意。我现在只想带兄弟们活下来,把鬼子赶出去。”
“你懂政治,却躲着它,为什么?”
“做人,不必处处较劲。”
“可你明明油嘴滑舌,行事看似无拘无束,怎么到了紧要关头,反倒选了最硬的路?”
“不过是照着心里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