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旁的姜龙却暗自担忧。
他是队伍里公认的酒量高手,毕竟东北汉子,谁不是千杯不醉?
但此刻他心里清楚,以这样的大碗论饮,哪怕只吞下三分之一,怕是走不出几步就得栽倒在地。
他悄悄抬眼看向和尚,知道这人与团长最为亲近。
可从和尚那平静如常的神色中,竟寻不到一丝紧张之意。
难道说……团长的酒量真的深不可测,竟能把剩下的那点酒水也尽数咽下?
姜龙心头存疑。
然而不论信与不信,王风已端起最后那碗残酒,蓦然转身,面向身后的后勇团兄弟们,声音沉稳而有力:“这第三杯酒,我不敬天,不敬地,唯独敬你们——我的同袍,我后勇团的弟兄们!知耻而后勇,方能百战不殆!今日不过是我们团首胜之日,往后还有更多胜利,无穷的胜利,直至将所有鬼子彻底赶出中华大地!这杯酒,敬你们信任我,敬你们愿意把自己的性命托付于我。我干了。”
话音未落,王风仰头举碗,酒液倾泻而下。
因饮得太急,不少酒水顺着嘴角流淌而下,浸湿了衣襟。
喉结上下滚动,每一口都实实在在咽进腹中。
战士们看得真切——团长的小腹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隆起。
此时此刻,再多言语都是多余。
一切情义,全在这一碗酒里。
若不一饮而尽,便不算兄弟,更谈不上男人!
“喝!”
姜龙一声怒吼。
“喝——”
众战士齐声回应。
“敬团长!”
二百余名战士同时高举酒碗,遥对王风致意,随即仰头,将碗中烈酒尽数灌入喉咙。
王风将那如小脸盆般的大碗倒扣过来,滴酒不漏——方才那满满一碗酒,早已点滴未剩。
他望着自己的兵,望着这群生死与共的战友,忽然放声大笑,仿佛要把胸中积压的所有沉闷尽数吐出。
战士们也随之开怀大笑,笑声越发放肆,有人甚至笑出了眼泪。
没人真正明白团长为何而笑,但所有人都愿意跟着笑——笑声仿佛掩盖了许多无法言说的情绪。
董老爷再度望向王风,眼中满是震撼。
这种脸盆大的酒碗,在南村有个特殊的名号,唤作“英雄难”。
为何称其为“英雄难”?
只因凡英雄归来,必以此碗饮酒。
可再大的英雄,肚量终究有限,极少有人能将整碗酒喝完。
别说酒量,单论容量,也没几个人受得住。
因此,即便是英雄,到此也难免尴尬丢脸,故名“英雄难”!
南村历代出过不少豪杰,但据董老爷所知,能一口饮尽这“英雄难”的,眼前这位王团长,竟是头一个。
即便扣除先前洒去的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也足足抵得上后勇团普通战士所用大碗五六碗之多。
这是何等惊人的酒量!
况且这酒并非寻常劣酿,而是董老爷特制的陈年老酒,窖藏多年,醇厚浓烈。
眼下这么多壮士,一个个面红耳赤,有的走路都已踉跄摇晃。
反观王风,虽饮下半碗“英雄难”,却只是脸色微醺,言行举止一如往常,毫无醉态。
“壮哉!王团长真乃奇人也!性情坦荡,海量惊人,海量啊!老朽衷心佩服,万分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