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王杨隆演目前在朝堂上就只有两个帮手。一个是自己的老师,当朝太傅邹继光;另一个是当今司农卿陈汉权的长子陈乔车骑大将军。但陈将军更多的是在关于钟鹏举的议题上帮忙,说到底他是帮钟鹏举的。
殿内死寂如坟。
杨隆演转动腰间香囊,将算计藏进漫不经心的语调:“徐国公心意拳拳,朕岂会不知?便依所奏,命钟鹏举即刻赴任。”
徐温大喜,他没想到“废物”这么爽快,他忽然大笑,褶皱里藏满阴鸷:“大王圣明!如此珠联璧合,虔州指日可破。”
徐温紧接着说道:“臣请求由犬子徐知询为监军使,与钟将军共掌军务。”
徐温打算借这次机会先把自己的亲生次子徐知询解救出来,等到自己再审江州和饶州一案时再把养子徐知诰解救出来。养子徐知诰虽然最成器,但毕竟是养子,自己以后的大位还得由亲生子继承。
此言一出,杨隆演的脸色微微一变。这样钟鹏举手头掌握的人质就少了一位。他知道钟鹏举手握徐温两个儿子和徐温弟弟原江州徐别驾作为筹码是为了保护他自己。
杨隆演怎么也没想到,徐温竟会来这么一招,他实则将自己次子徐知询安插进军中,既是为了把次子从钟鹏举手中解禁出来制衡钟鹏举,更是由他出面联合军中原徐温亲信将领孤立和打击钟鹏举。
徐温花重金收买了数百死士连设连环计要置钟鹏举于死地,这次钟鹏举去到虔州前线怕是羊入虎口,凶多吉少。
但从国家大局出发,似乎只有钟鹏举才是最佳人选。
杨隆演他顿了顿,扫过徐温骤然收紧的瞳孔,“不过,需设双监军使。徐太师爱子徐知询,可掌军中粮草调度;朕近身侍读陆明远,善兵法谋略,主理军机要务。二人与钟将军共掌军务,如此万无一失。”
此言一出,徐温手中玉如意险些滑落,他怎么也没料到杨隆演不仅安插了自己的人,还将监军之权一分为二。
他清楚这是吴王对他徐家的敲打;而陆明远则泰然自若,上前拱手谢恩。
徐温喉间发出嗬嗬怪笑,浑浊眼珠在眼眶里急速转动,枯槁手指死死抠住玉如意的螭龙纹:“大王思虑周全,老臣佩服。”
他刻意拖长尾音,将“周全”二字咬得极重,嘴角却扯出一抹笑不达眼底的弧度。
杨隆演盯着徐知诰颤抖的指尖,忽觉殿外暴雨声都弱了下去,唯有各方势力交织的暗流,在这道诏令落下的瞬间,彻底奔涌而出。
殿外雨势愈发滂沱,殿顶瓦上的积水如银练倾泻,将檐下铜铃敲打得叮咚作响。
杨隆演望着阶前蜿蜒的水痕,忽觉那蜿蜒的轨迹恰似徐温精心编织的罗网——而此刻他自己只能护钟鹏举到这一步。他也收到四弟杨溥的私信,自己的六妹已经爱上了钟鹏举。
而且从六妹杨璧写给他的信,字里行间都可以捕捉她对钟鹏举的欣赏和倾慕。
她对于六妹以前是处于一种放任的状态,三个月之前,他自己还是一个终日不食饭菜的酒鬼,终日借酒消愁。哪里管得了自己父亲把她当男孩子养的六妹。
他的六妹和六弟去投靠钟鹏举,未尝不是为了他。况且他们两个居然收复了饶州,这让他睇到了希望。更令他感动的是,这个未来妹夫居然开始在江都府进行布局,目的是为了保护势单力薄的他。
徐温盯着杨隆演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毒蛇吐信般的弧度——这场以兵权为饵的赌局,鹿死谁手,还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