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素有万夫不当之勇”的名将,许德勋的军事世界观建立在过去的成功经验之上。他熟悉长江水情,精通当时所有的水战战术(火攻、拦截、弓弩)。
在回援岳州的路上,他一直在警惕伏兵,但他想象中的伏击,无非是传统的船只拦截、箭矢覆盖、火船冲锋。
他相信凭借自己的指挥能力和将士的勇猛,即便遭遇伏击,也完全有能力一战甚至反杀。这种基于过往经验的认知自信,是他踏入死亡陷阱的第一个心理基础。
当钟鹏举舰队的“火炮之威”首次展现时,许德勋的心理遭到了第一波重击:
未知的恐惧。他听到的是从未听过的雷霆巨响,看到的是远超弓弩射程的毁灭性打击。炮弹不仅能摧毁船只,更能震慑人心。
这种超越时代的降维打击,瞬间使他毕生所学的军事知识变得苍白无力。他无法理解这种武器的原理、射程和威力,指挥系统陷入混乱。
控制感的丧失。一位名将的权威建立在“知己知彼”和“运筹帷幄”上。而火炮让他在物理上无法接近敌人,在信息上无法判断敌情。他的船队成了被动挨打的活靶子,他从棋手瞬间变成了棋子,这种失控感是名将最大的噩梦。
当“前方的水下障碍”和“后方的火攻截击”同时发生时,许德勋的绝望达到了顶峰。
他意识到:
这不仅是新武器,更是全新的战术体系:敌人不仅拥有火炮,更精心设计了一个现代化的“火力包围圈”。水下障碍和前面拦截的巨型海鲸战舰阻止了前进,火船堵死了退路,火炮则从正面和头顶进行立体杀伤。他陷入了“打不过、走不掉、躲不了”的绝境。
对部下惨状的无力与愧疚。看着士兵们“在烈火中吞噬”、“溺水而亡”、“被迫投降”,作为主帅,他肩负着所有人的生命。但这种前所未有的战况,让他的一切指挥都失效了。
他的勇武(“万夫不当之勇”)在钢铁和火焰面前毫无意义。这种救不了部下的巨大愧疚感和无力感,比死亡本身更令他绝望。
最后,当长江被染红,天空被烟雾遮蔽,许德勋的内心世界也彻底崩塌了。
他明白,这不仅可能是他人生的终点,更象征着一个旧时代的终结。他和他所代表的勇将时代,在钟鹏举这种技术型、体系化的新军事力量面前,被彻底碾碎了。
他的绝望,混合着对败局的承认、对将士的哀悼,以及对自身军事信仰幻灭的悲凉。
战术层面分析:一场经典的“降维打击”。
这场战役完美诠释了军事革命的本质:
技术代差:火炮vs冷兵器。火炮决定了战斗可以在视距外发起,改变了战争的基本规则。
信息不对称:许德勋对钟鹏举的舰队一无所知,而钟鹏举则充分利用了这一点,设下埋伏。
立体作战:结合了水下(障碍)、水面(火船、战舰)、空中(抛物线弹道)的多维度打击,让习惯了二维平面水战的许德勋根本无法应对。
心理战:火炮的声光效果和巨大杀伤力,在心理上摧毁了敌军的士气,使其未战先溃。
总的来说,许德勋其核心悲剧性不在于许德勋个人的失败,而在于一个时代的英雄在面对不可抗拒的历史潮流时的无力与悲壮。他的绝望心理,正是旧世界在面对新世界冲击时,那种困惑、挣扎与最终覆灭的生动写照。
此战,林积容不仅完美地实现了“打援”的战略目标,更以一场经典的江河伏击战,彻底打断了楚军的脊梁,为最终平定荆湖地区和快速攻下潭州奠定了胜局。而螺山这个地名,也必将随着这场辉煌的胜利,被牢牢刻在战争史的丰碑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