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梭机在云海中穿行，机舱内的气氛却比刚才的激战还要沉重。

虽然暂时摆脱了圣府军的直接追击，但每个人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那如影随形的死亡阴影，依然笼罩在每个人的头顶。

萨兹疲惫地靠在驾驶座上，打开了机载视频。一阵刺耳的电流声后，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从画面中传了出来。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身穿白色长袍、面容威严的老者。他是圣府的代表——嘉连斯·戴斯利（Galenthdysley）。

“……关于此次的事件，圣府已经采取了紧急措施。为了守护‘茧’的安宁，为了数千万市民的安全，我们必须清除那些被下界污染的毒瘤。净化（purge）行动正在顺利进行，所有被流放者都将为了社会的稳定而献身……”

影像里的声音充满了大义凛然的慈悲，仿佛将数千人的生命视为草芥是理所应当的牺牲。

“为了社会的稳定……”霍普紧紧地抓着膝盖，指节发白，眼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为了这个……妈妈她……”

雷霆面无表情地听着，但她握着剑柄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市民们，请不必惊慌。圣府军已经锁定了潜逃的路希。这些背负着毁灭‘茧’之使命的恶魔，很快就会被正义的裁决所消灭。无论他们逃到哪里，圣府的眼线都无处不在……”

“恶魔吗……”萨兹苦笑了一声，关掉了屏幕，“看来我们在他们眼里，已经连人都不是了。”

就在这时，穿梭机突然剧烈地震动了一下，警报声大作。

“怎么回事？！”雷霆立刻站了起来。

“刚才的战斗损坏了引擎！”萨兹拼命拉扯着操纵杆，满头大汗，“该死，右侧推进器失灵了！我们要坠毁了！”

凯因迅速走到驾驶舱前，看了一眼仪表盘。

“控制不住了，只能迫降。”他冷静地说道，目光透过舷窗锁定了下方的一片区域，“那里是……废弃物处理区，拜尔山峰（Vilepeaks）。”

“抓紧了！”

随着萨兹的一声大吼，穿梭机拖着黑烟，向着下方那片由钢铁垃圾堆积而成的山脉俯冲而去。

……

“轰——！”

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和剧烈的撞击感，穿梭机在地面上滑行了数百米，撞翻了无数废弃的机械残骸，终于在一处悬崖边停了下来。

舱门被强行踢开，众人狼狈地从浓烟滚滚的机舱里爬了出来。

此时已是黄昏。

拜尔山峰，这里是被“茧”所遗弃的地方。到处都是生锈的机械、废弃的建筑材料和散发着恶臭的工业垃圾。天空被厚重的阴云遮蔽，昏暗的光线让这里看起来像是一座钢铁墓地。

寒风呼啸而过，卷起地上的铁锈和尘埃。

“大家都还好吗？”凯因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目光扫视众人。凭借着强大的身体素质和刚才在坠落瞬间张开的护盾，并没有人受重伤。

“咳咳……还活着。”萨兹扶着腰站了起来，看着眼前这片荒凉绝望的景象，长长地叹了口气，“但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一句话，像是一块巨石，压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没有退路，前有追兵，身为路希的诅咒正在一点点侵蚀他们的身体。未来？哪里还有未来。

众人沉默地围坐在一个废弃的集装箱旁。

“我们不能待在这里。”雷霆打破了沉默，她的声音依旧冷硬，但凯因听得出其中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圣府军很快就会搜到这里。”

“去哪里？”萨兹颓废地坐在地上，把玩着手中的双枪，“回城里？那是自投罗网。去下界？那是死路一条。无论哪里……都是死胡同。”

“我不会坐以待毙。”雷霆猛地站起身，目光望向远方那个漂浮在空中的巨大都市——圣府的首都，“我要去伊甸（Eden）。”

“伊甸？！”萨兹惊得跳了起来，“你疯了吗？那里是圣府的大本营！你去了能干什么？”

“我要去摧毁圣府的中枢。”雷霆的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既然法尔希把我们当成道具，既然他们夺走了塞拉，夺走了我们的一切……那我就把这一切都毁掉。”

“等一下，大姐。”萨兹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丝恐惧，“你是认真的吗？我们现在可是路希！下界的路希！传说中我们的使命就是毁灭‘茧’！如果你去攻击圣府，攻击维持‘茧’运作的法尔希，那你岂不是正好顺应了那个诅咒，变成了毁灭世界的魔兽吗？”

“那是他们强加给我们的命运！”雷霆厉声反驳。

“可是……塞拉说过要守护‘茧’的。”一旁的香草怯生生地开口，双手紧紧握在胸前，“也许……也许我们的使命并不是毁灭，而是像塞拉那样……守护这个世界呢？”

雷霆转过头，看着香草，眼中的怒火稍微平息了一些，但语气依然坚定：“我不相信什么使命。法尔希也好，路希也好，我不想再被这些东西摆布了。我不是法尔希的道具，我是人！我有我自己的意志！”

“我只是想掌握自己的命运。”雷霆握紧了拳头，“我的敌人是圣府，是那些高高在上的法尔希。我没有想过要毁灭世界，我只想……讨回公道。”

“这太疯狂了……”萨兹抱着头，痛苦地蹲下，“我还有个儿子，多吉……他还很小。如果‘茧’毁了，他也活不了。我不能……我不能跟着你去发疯。而且，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看看我们的烙印……如果不完成使命，我们就会变成尸骸。这是一场必输的赌局。”

气氛降到了冰点。

绝望像瘟疫一样在众人之间蔓延。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都有自己的恐惧和无奈。

雷霆看着萨兹，又看了看香草，最后目光落在一直沉默不语的霍普身上。

“不论怎么样，我只相信，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她冷冷地抛下这句话，转过身，独自向着山峰的深处走去。她的背影瘦削而挺拔，在昏暗的废墟中显得格外孤独。

她不需要理解，也不需要同情。她习惯了一个人背负所有。失去妹妹的痛苦，变成怪物的恐惧，被世界抛弃的绝望……她将这些全部压在心底，化作前进的动力。哪怕前方是地狱，她也要用手中的剑斩开一条路。

就在她走出几步的时候，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雷霆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你也觉得我是个疯子吗？”她冷冷地问道。

凯因走到她身侧，与她并肩而立。他没有看她，而是看着前方那条布满荆棘的道路。

“在这个疯狂的世界里，或许只有疯子才能活下去。”凯因的声音平静而深沉，“而且，我不习惯让女人独自去面对千军万马。”

雷霆转过头，看着凯因的侧脸。这个男人，从相遇开始就充满了谜团。他强大得离谱，却又没有强者的傲慢。他明明没有被烙印诅咒，可以置身事外，却选择留在这个泥潭里。

在那一瞬间，雷霆在凯因的眼中看到了一种熟悉的东西。那是战士的眼神，是对抗命运的眼神。

她忽然觉得，那个沉重得让她几乎窒息的包袱，似乎轻了一些。

“哼，随你便。”雷霆转过头，嘴角却微微上扬了一瞬，“别拖我后腿。”

“那可说不准是谁拖后腿。”凯因淡淡一笑。

就在两人准备离开时，身后又传来了一个怯生生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