栅栏外,那几双幽绿的光点明显停滞了一下,随即发出了几声压抑的、带着不甘和畏惧的低嚎。火光和巨大的噪音显然超出了它们的预料。它们徘徊了片刻,最终,在越来越旺的火光和持续不断的敲打声中,那几道绿光缓缓退去,消失在营地外的黑暗里。
狼群,退了。
土房内,敲打声渐渐停歇。所有人都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悸和难以置信。刚才那一刻,死亡距离她们如此之近。
疤婆拄着膝盖,看着门外跳跃的火光,又看了看站在门口、脸色苍白却依旧挺直着脊梁的云妮儿,之前她们也遇到过狼群夜袭,只不过那次……有人死了,但这次这个她一直没放在眼里的、病怏怏的新来的流犯,在关键时刻,做出了最正确的判断,竟然让她们毫发无伤。
云妮儿松开握着木棍的手,手心全是冷汗,手臂也微微颤抖,她刚才全部的勇气都来自于求生的本能,此刻松懈下来,才感到力竭,她靠在门框上,剧烈地咳嗽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或许是被火光和声响刺激,或许是狼群并未完全远离,一只体型较小、似乎落单的饿狼,竟从栅栏的一处破损处猛地窜了进来,直扑向离门口最近的云妮儿!
“小心!”疤婆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拉,却慢了一步。
云妮儿只觉一股腥风扑面,眼角瞥见一道灰影袭来!求生的本能让她向旁边猛地一扑!
“嘶啦——!”
肩头传来一阵剧痛,那饿狼的利爪划破了她单薄的号衣,在她左肩至手臂处留下了几道深可见骨的血痕!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衣衫。
那狼一击不中,落地后龇着牙,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作势欲再次扑上!
“畜生!”疤婆这次反应极快,抄起手边一把用来铲雪的破铁锹,怒吼着冲上前,朝着那狼头狠狠拍去!
其他几个反应过来的女囚也纷纷拿起工具,围了上来。
那饿狼见势不妙,低嚎一声,转身敏捷地窜出了栅栏,消失在黑暗中。
云妮儿捂着血流如注的肩膀,疼得几乎晕厥,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她靠着门框,缓缓滑坐在地上,眼前阵阵发黑。
土房内一片死寂。所有女囚都看着受伤的云妮儿,看着她肩上那狰狞的伤口和不断滴落的鲜血,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后怕。
疤婆丢下铁锹,走到云妮儿面前,蹲下身,看了看她的伤口,眉头紧锁。她撕下自己的内衬下摆,动作粗鲁却迅速地帮云妮儿进行简单的包扎止血。
“还愣着干什么?!”疤婆抬头,对着其他还在发呆的女囚吼道,“去个人,禀报看守!再去弄点干净的雪来给她敷上!都想看着她死吗?!”
她的吼声惊醒了众人,立刻有人跑出去找看守,有人去外面捧雪。
云妮儿靠在冰冷的门框上,感受着肩膀上传来的剧痛和疤婆那算不上温柔却有效的包扎,意识在疼痛和失血中渐渐模糊。但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清晰地感受到,周围那些原本麻木或冷漠的目光,此刻落在她身上,多了些别的东西。
那不是感激,至少不全是。那更像是一种……认同?或者说,是一种在绝境中,对强者本能地产生的……依赖和敬畏?
黑暗如同潮水般涌来,将她吞噬,她昏死过去。
这一夜,宁古塔甲字营丙队的女囚们,无人入睡。
哨塔上,崇烨握剑的手缓缓松开,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全程目睹了下方发生的一切,看着她如何机警地发现危险,如何冷静地组织抵抗,又如何在那饿狼扑来时险险躲过,最终负伤。他几乎要忍不住现身,但他知道,这一夜之后,她在这宁古塔的处境,将会发生微妙而深刻的变化,而这变化,或许正是她能否在这里真正活下去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