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这份求生的意志感动了雪域山神，也或许是马帮的人并未放弃搜寻。在陷入冰缝的第四日清晨，风雪渐歇，一缕微弱的阳光勉强穿透冰层缝隙时，头顶上方隐约传来了人声和绳索摩擦冰面的声响！

本已冻僵麻木的崇烨骤然清醒，他小心地将怀里的云妮儿安置在避风的角落，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上方发出信号——那是军中特有的、利用匕首敲击冰壁传递的韵律。

很快，几条粗壮的绳索从上方垂落下来。崇烨先将已然虚脱昏迷的云妮儿用绳索牢牢缚在自己背上，然后抓住另一根绳索，借助上方之人的拖拽，一点一点，艰难地向上攀爬。每上升一寸，都耗尽全力，冰碴混合着血水从他磨破的手掌间渗出，染红了绳索，但他咬紧牙关，手臂上的肌肉贲张如铁，没有丝毫松懈。

当终于重见天日，刺目的雪光让他瞬间眯起了眼。马帮首领和几个精壮汉子七手八脚地将他们拉上来，看到两人皆是狼狈不堪、气息奄奄的模样，无不面露唏嘘与庆幸。

“快！生火！拿热酒和吃食来！”首领急忙吩咐。

崇烨顾不上自己，第一时间将云妮儿小心地解下，安置在铺了厚厚毛皮的避风处，探了探她的鼻息和脉搏，虽然微弱，但还活着。他接过旁人递来的热酒，却不急着喝，而是小心翼翼地撬开云妮儿的唇齿，一点点将温热的酒液渡进去，直到看到她喉头微微滑动，苍白的脸上似乎回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色，他才稍稍松了口气，自己也灌下一大口酒，灼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活着的实感。

篝火燃起，驱散着周围的寒意。云妮儿在温暖和酒精的刺激下，悠悠转醒。映入眼帘的，是跳动的火焰，以及火光映照下，崇烨那张布满疲惫、胡茬丛生却目光灼灼的脸。

“我们……出来了？”她声音沙哑，几乎难以辨认。

“嗯，出来了。”崇烨看着她，眼底是担忧和后怕。

马帮的人送来了热腾腾的肉汤和糌粑。崇烨细心地吹凉肉汤，一口一口地喂给云妮儿，她依偎在他怀中，感受着身后胸膛传来的、坚实有力的心跳，以及他笨拙的动作。

休整了两日，待云妮儿的腿伤稍稳，高烧退去，队伍再次启程，朝着吐蕃腹地的聚居城镇行进。一路上，崇烨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无论是骑马还是宿营，都安排得极为周到。

在一处河谷地带，他们遇到了游牧的吐蕃人。云妮儿不顾腿伤，坚持下马，通过马帮翻译，向牧民妇女请教制作酥油茶和奶渣的细节，甚至亲手尝试捶打那个比她还高的木筒。崇烨就在不远处抱着手臂看着，看她与语言不通的牧民比划交流，看她因成功打出一层油花而露出孩子气的笑容，看她认真地在随身笔记上描画图案，记录步骤。

夜幕降临，河谷中繁星低垂，仿佛触手可及。篝火旁，云妮儿将新得的、味道格外醇厚的酥油抹在烤热的青稞饼上，递给崇烨。

“尝尝看，和之前在商队吃的有什么不同？”

崇烨接过，咬了一口，浓郁的奶香和青稞质朴的焦香在口中弥漫。他看着她被火光映得柔和的侧脸，忽然道：“你很像这雪域的风。”

云妮儿一怔，不解地看向他。

“看似柔韧，甚至有时让人觉得脆弱，”他目光深邃，望着跳跃的火焰，声音低沉，“却能穿山越岭，无惧严寒，执着地去往想去的地方，最终……化育万物，自成风景。”

云妮儿低下头，掩饰着瞬间滚烫的脸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青稞饼，没有回应，心中却已波澜起伏。

她知道，他懂她，经历此番生死，有些种子已然深种，只待合适的时机，破土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