疗养院这个地方,会有邮递员过来,既送信也收信。
晚上,林清安来找她,跟她道别,约定要跟她做笔友,抽空写写信。她明天一大早就要离开,太早了,不能来跟元初告别,只能今晚过来。
林清安再三向元初道谢。
元初也都受了。
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她是希望幸福的人越多越好,希望好人能有好报。她在这个疗养院待着,陪老头老太太们玩耍,就是因为,在这里疗养的人,都是高尚的过分的人。系统查了一遍,个个高风亮节。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林清安就离开了,去赶火车。她在疗养院待的时间,还不如她在来回路上待的时间长,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想要和爷爷奶奶见一面。想要代替父亲,亲眼看看他们好不好。
初冬的黎明,天气很冷,海边湿气重,在路上走一会,头发几乎要被雾气弄湿了。
纪承宥骑着自行车,载着林清安去火车站。
路上没有人,非常安静,呼吸声清晰可闻。
纪承宥跟林清安说:“路上警醒着点,注意安全,到了家打个电话来报平安。如果路上真的遇到了什么事,找公安求助的时候就报你爷爷的名字。他现在虽然无权了,但名声还在。关键时刻能起作用的。”
“我知道了,小叔。我争取明年还来。”
纪承宥把她送上火车,在站台上一直目送她离开。
他们一家人分散到天南海北,一年到头见不了一次面。他跟大哥已经几年没见了,有时候大哥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来看望父母,他去执行任务了,有时候他来了,大哥又没有空。
二哥三哥也是这种情况。他们一家,已经很多年没有团聚了。
他父母虽然有大把的时间,却也不敢到处跑着去看望他们,担心被人抓住把柄,到时候又是好一番折腾。
纪承宥站在站台上,脑子里思绪万千。
火车开出去很远,已经看不到影子了,他才往回走。
太阳已经升了起来,沉沉雾霭消失不见,眼前是碧蓝的天空和辽阔的大地。
纪承宥深呼吸,吐出一口浊气,骑上车回了疗养院。
他跟纪老头说:“我想转业。”
他已经拼过命了,接下来想要过平淡的生活。他不想子欲养而亲不待。
纪承宥看了看父母头上的白发,大部分都是他生死未卜的那一次白的。父亲被放逐、被边缘化,母亲陪着他走过人生低潮,他们的头发都没有白,就那一次,他重伤濒死,父母的头发一夜之间白了大半。
现在,大哥二哥和三哥都已经娶妻生子,拖家带口,不方便挪窝,也不方便放弃事业,总要为子女们考虑的。只有他,孤家寡人一个,可以轻松做出改变。
纪老头揉了揉耳朵,“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我想转业。我不想再回边疆了,我想离你们近点。最好能让我在疗养院当个保卫科长。”
纪德全和于华玲都沉默。
于华玲说:“你不用为我们考虑,我和你爸身体还硬朗,肯定还能活好多年,以后,不管你们在哪儿,我和你爸都能去看你们。只要再等一等就好了。你不用为我们放弃你的前程。”
“我就是想回来了。部队里人才济济,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我之前受的伤虽然好了,但也没好全。我也想过来疗养。”
纪老头抽了抽嘴角,心里一阵无语。他,一把年纪想工作而不能,他儿子,才30岁,就想要来疗养了,没出息的家伙。
“虽然我说你是掉在树下的烂果子,但那就是说说而已,本质上,你还是个好果子,你认真考虑考虑这个事情,千万别冲动。哪个男人不想工作到七老八十啊?
我知道你今天去送清安,可能是触景生情了,认识到亲情可贵了,但是,我亲爱的儿子啊,你过两天再看呢。说不定到时候你跑得比谁都快。”
这回轮到纪承宥和于华玲无语了。
纪承宥说:“反正我心里是这么个想法。再想想也行,但大概是不会变了。”
于华玲说:“你不用这么快就自暴自弃吧?”
纪承宥差点翻白眼,“我出去走走。跟你们俩简直说不通。”
等他出了门,纪德全就笑骂:“这个臭小子。”
于华玲笑道:“也还可以啦。孩子多了,总有一两个不那么上进、不那么争气的,只要不闯祸、不干坏事,就行吧。阿宥之前也挺拼的,想转业我们也不要太反对吧?”
“就怕他以后会后悔。世上可没有卖后悔药的。”
“后悔了再想别的辙呗。人要是想搞事业,有的是办法。”
老头子倒是能干、认干,那又怎么样呢?还不是五十多岁就被退下来了。那时候他才53,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纪老头看了看老伴的脸,大概也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便没再说什么,心里却是开始为小儿子谋划未来了。
纪承宥出去转了一圈,走到元初居住的地方,看到她在专心工作,扭头又走了,疗养院的空气清新凛冽,随便走走也挺好的。
他走了一圈,又一圈,小祁同志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站起来伸懒腰了。
“小祁同志。”
“你没去送清安?”
“送了,回来了。闲着没事随便走走,你这儿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没有啊。”
疗养院的生活是真不错,吃饭有食堂,卫生有人过来打扫,就连衣服都有人给洗,想要按摩和理疗就可以去理疗室,生病了有医生上门来做检查,说起来,其实跟五星级酒店总统套房的待遇差不多了。
纪承宥笑道:“有事你就喊我。”
“好。谢了。”
“不用客气。”
寒暄完,纪承宥就回去了。
纪老头跟他说:“我刚才想了想你的出路,我觉得你可以去深造。”
纪承宥:“?”
他深造什么?去哪儿深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