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前的微光尚未刺破地平线,顾微尘已在净心莲畔入定。
那三件与她性命交修的器物——青蚨剑、玄鳞甲残片、死灵石,如三颗沉寂的卫星,悬浮于她周身,随着她的呼吸吐纳,牵引着稀薄的灵气。
一个周天,两个周天,三个周天……灵气如温顺的溪流,在她新塑的伪经脉中奔行。
然而,就在第三周天即将圆满的瞬间,那熟悉的滞涩感再度传来。
伪经脉中,仿佛有无形的蚁群在啃噬,发出朽木承重般不堪的呻吟。
几处关键的节点出现细微的裂痕,辛苦汇聚的灵气如沙漏中的细沙,丝丝缕缕地逸散,归于虚无。
功亏一篑。
顾微尘缓缓睁眼,眸中没有半分气馁,反而清亮得吓人。
她取出一滴观微浆,小心翼翼地涂抹在眼睑上。
清凉的药力渗入,眼前的世界瞬间变得不同。
空气中飘浮的尘埃、莲叶上滚动的露珠,其轨迹与形态都纤毫毕现。
她的神识随之沉入体内,循着灵气流转的轨迹,开始了最精密的探查。
这一次,她看清了。
任脉的“膻中”穴位附近,灵气流至此处便如遇旋涡,滞涩拥堵;督脉的“命门”关隘,后续灵力冲击过猛,竟有逆冲之势,仿佛一道脆弱的堤坝,随时可能被洪水冲垮;而横贯腰腹的带脉,在几处新旧灵纹的交汇处,更是如同被胡乱打结的断绳,彻底闭锁不通。
她终于彻悟。
她所摹刻的灵纹,哪怕与古籍上的图谱分毫不差,终究也只是一个刻板的“死模”。
人的血肉筋骨各有其性,细微的差异便如山川地貌,差之毫厘,便成天堑。
想要让这伪脉真正“活”过来,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就必须顺应血肉自身的纹理,进行最精细的微调。
想通此节,她毫不犹豫地从净心莲池底挖起一捧清凉的静心泥,逼出指尖血,将二者混合,调制成一种暗红色的“生肌膏”。
她将药膏均匀涂抹在膻中、命门、带脉三处阻塞的体表皮肤上。
随即,她拔下发髻上那根早已磨断的骨簪,以簪尖为笔,以自身血肉为画布,开始了近乎自残的修复。
这不是全盘推翻,更像是修复一幅旷世古画。
她屏住呼吸,神识锁定皮肉之下那比发丝更纤细的灵纹。
簪尖刺入,沿着旧有纹路缓缓移动。
痛!
那是一种筋骨被一寸寸剥离的剧痛,远超初次刻脉时的苦楚。
但顾微尘的眼神却异常专注,她将呼吸调整到与心跳同步的节律,竟是将那尖锐的痛觉,当成了校准灵纹走向的精确信号。
转折处,偏移三厘。
衔接点,挪动两毫。
每一次微调,都伴随着血珠的渗出和肌肉的痉挛。
她像一个最严苛的匠人,在自己的身体上进行着一场最凶险的雕琢。
时间流逝,当正午的日光穿透云层,洒在灵田之上时,顾微尘体内的灵气终于完成了第四个周天的循环。
这一次,当灵气洪流冲刷过那三处修复过的节点时,如溪流入渠,顺畅无碍,再无半点裂痕出现。
不仅如此,整个周天循环的速度,竟比之前快了足足三成!
她并未就此停下,反而心念一动,将体内奔腾的灵气逆向反哺,尽数灌入悬浮于身前的青蚨剑中。
嗡——!
剑身发出一阵清越的嗡鸣,金色的灵纹在剑身上流转不定,一道微弱却古老的意念顺着灵气的联系,传入她的识海:“……脉中有韵,近匠主当年。”
就在顾微尘于生死边缘磨砺己身之时,宗门另一处,魏无牙正焦躁地盯着手中的监察令。
数日以来,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顾微尘的气息在逐渐平稳、壮大,可监察令上代表灵力波动的光点却始终黯淡无光,毫无反应。
一个没有灵根的杂役,气息却日渐浑厚,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让他心中疑惧更甚。
深夜,他如鬼魅般潜入了执事堂的档案阁。
他要找到答案。
凭借执事的身份,他避开禁制,在积满灰尘的故纸堆里疯狂翻找,寻找着百年来有关“无灵根修道”的任何蛛丝马迹。
最终,在一堆废弃的杂役记录底层,他翻出了一卷用兽皮制成的残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