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娜无奈地扶住了额头,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显然对这种场面早已见怪不怪。
最终,在经过长达近一小时的、近乎滑稽的“安全评估”(包括但不限于反复询问并记录箱内每一种已知生物的名称、习性、危险等级;要求纽特出示各种他自己都记不清放在哪里的安全认证和饲养许可;用至少五种不同的、针对火焰、冰冻、毒素、精神干扰、物理破坏的魔法探测设备进行全方位扫描;以及要求纽特签署一份长达三页的、承诺对箱内生物在冰岛境内一切行为负责的保证书)后,布伦希尔德才勉强同意纽特在两位“安全观察员”的“严密监控”下,于特设的隔离室内进行符文研究,而那个饱受关注的皮箱,则必须始终放在一个特制的、由寒冰符文和魔法金属交织而成的、带有强大禁锢魔法的透明结界内,仿佛里面关着的是能毁灭世界的魔王。
“他们好像不是怕爷爷的箱子,”离开冰岛魔法部,搭乘由几匹体型高大、肌肉结实、长着冰晶般剔透鬃毛的冰岛魔法马拖曳的雪橇车(即使在夏天,冰岛的一些高海拔地区和部分魔法区域依然覆盖着永不融化的积雪)时,埃利奥特终于忍不住,低声对卢娜笑着说,“他们是怕箱子里的‘居民’集体越狱,在冰岛搞出什么大乱子。”
卢娜晃着脚,看着车外掠过的、覆盖着厚厚绿色苔藓的火山岩地貌,那些苔藓在低角度的阳光下闪烁着天鹅绒般的光泽。“也许他们担心诺伯塔会想和当地的‘火山蝾螈’比赛喷火,或者科拉会去追‘极光水母’,把天空弄得一团糟。”她顿了顿,补充道,“爸爸说冰岛的隐形雪怪脾气不太好,但很喜欢玩捉迷藏,如果箱子里的生物跑出来,可能会打扰到它们午睡。”
他们的第一站是着名的蓝湖……的魔法版本。与不远处麻瓜游客熙攘喧嚣、充满欢声笑语的区域隔着一道巧妙的、融合了视觉扭曲和认知干扰的强大魔法结界,魔法蓝湖更加广阔、宁静,仿佛一片遗世独立的仙境。湖水晶莹剔透,在午夜阳光的照耀下,呈现出一种梦幻迷离的奶蓝色,这是因为湖底富含特定的魔法矿物质和长期浸润温和治愈系魔法的结果。湖底不是普通的沙石,而是光滑圆润、能自动根据浸泡者体温调节最佳温度的魔法珍珠岩。更奇特的是,湖中生活着一种被称为“温泉光水母”的半透明生物,它们如同一个个发着柔和蓝光、不断变换形状(时而像小伞,时而像星星,时而又像舒展的花瓣)的小精灵,在温暖的水流中优雅地漂浮、旋转。当它们轻轻触碰到皮肤时,不会蜇人,反而会带来一种轻微的、令人精神振奋、疲劳顿消的魔法刺激感,仿佛微弱的电流抚过神经。
埃利奥特和卢娜泡在温暖舒适的湖水中,周围是缭绕的、带着硫磺味的水汽,在魔法水母发出的幽幽蓝光映照下,一切都显得朦胧而梦幻。卢娜的金发被湖水打湿,几缕发丝黏在她光洁的额头和纤细的颈边,在迷离的光晕中,她的侧脸仿佛被柔和的光勾勒,带着一种不真实的美。她好奇地追逐着一只体型特别大、光芒也格外明亮的“光水母皇后”,伸出手指想要轻轻触碰,那水母灵巧地一缩,迸发出更耀眼的蓝光,然后像受了惊的蓝色幽灵般,曳着光尾飞快地游走了。她转过头,因为这小小的互动,对着埃利奥特露出了一个罕见的、毫无阴霾的、带着纯粹孩子气的开心笑容,银灰色的眼睛在蓝光映衬下,亮得像包含了整条银河。
埃利奥特感觉自己的心跳似乎漏跳了一拍,胸腔里像是被那只逃跑的水母撞了一下,水温仿佛瞬间升高了好几度。他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感觉脸颊发烫,假装对湖底一块形状奇特、内部仿佛有星云流转的发光魔法珍珠岩产生了浓厚兴趣,结结巴巴地说:“呃……这里……水温和麻瓜那边好像不太一样?真不错。”
“是的,”卢娜重新放松地漂浮在水面上,仰望着冰岛夏季近乎二十四小时明亮的天空,此时已近午夜,天空却依旧是一片深邃的宝蓝色,太阳如同一个永不疲倦的守夜人,低垂在地平线上,洒下融化金子般的温暖余晖,将远方的冰川尖顶染成瑰丽的粉紫色,“感觉所有的‘烦恼虫’都被这温暖的水烫跑了,它们不喜欢这么舒服的地方。”
第二天,他们乘坐一艘由一位沉默寡言、留着浓密海象般胡须、脸上布满风霜痕迹的老巫师卡里驾驶的特制魔法船,出海观鲸。与麻瓜那些依靠马达和望远镜的观鲸船不同,他们的船看起来更像一艘古老的维京长船与现代魔法的结合体,船首雕刻着咆哮的海龙。船可以凭借魔法悄无声息地滑行,更厉害的是,它可以潜入水下,船体被一个巨大而坚韧的透明气泡包裹,让人可以身临其境地、清晰地观赏神秘的海底世界,却不会被水浸湿分毫。
冰岛周围寒冷而富饶的海域,是魔法生物的乐园。他们看到了成群结队的、鳞片如同液态彩虹般随光线和角度不断变幻色彩的“虹光鳟鱼”,它们游动时像一条条流动的光带;看到了像移动的海底花园一样的“魔法珊瑚丛”,这些珊瑚不仅形态各异、色彩斑斓,还会随着水流的节奏,轻轻摇摆,演奏出空灵飘渺、直抵心灵的神秘音乐;还有害羞的、长得像海马却顶着一簇能发出柔和白光的发光海草的“灯塔海龙”,它们用那簇“灯草”吸引小型浮游生物,静静地悬浮在幽暗的水中,像一盏盏指引方向的小灯。
突然,一个巨大的、如同移动山脉般的阴影从光线难以触及的深海处缓缓靠近。那不是普通的鲸鱼,而是一头极其罕见的“冰川须鲸”!它的体型比已知最大的蓝鲸还要庞大一圈,皮肤是如同万年冰川般的淡蓝色,上面布满了天然的、如同冰裂般的复杂银色纹路,在幽暗的海水中闪烁着微弱的冷光。最神奇的是它那长长的、如同纯净水晶般透明的鲸须,每一根都自行发出柔和的、如同极光般变幻流动的光芒——翠绿、淡紫、粉红、幽蓝——将这庞然大物的头部映照得如同一个水下极光秀。它缓慢而庄严地游过船舷,巨大的、充满智慧与古老沧桑的眼睛温和地瞥了气泡里的渺小访客一眼,仿佛在无声地打招呼。随后,它喷出的水柱在空中化作一片细小的、闪烁着魔光的冰晶,如同一次短暂的、微型的、专属的极光表演,然后缓缓沉入深蓝。
“梅林啊……”埃利奥特惊叹道,几乎将整张脸都贴在了冰凉的气泡壁上,呼吸都屏住了,完全被这魔法与自然结合创造的奇迹所震撼。
卢娜也睁大了她那双常日里有些朦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远去的巨大光影,轻声呢喃,仿佛在倾听:“它好像在哼着一首很老很老的歌,歌词是关于冰山的诞生、星星的絮语,还有深海沟壑里的秘密。”
船长老卡里难得地主动开口,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如同海浪千百年来摩擦礁石:“它们是海洋的古老记忆,冰川的活化身,沉默的智者。看到它们,尤其是在魔法视野下看到它们完整的‘光须’,是幸运的,孩子。这运气能持续一整个季节。”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的行程丰富多彩。他们游览了由魔法巧妙引导、喷发高度和频率得到控制、不会伤人的间歇泉,当巨大的水柱裹挟着滚烫的蒸汽冲天而起时,阳光穿透水雾,折射出小型的、瞬间出现的七彩魔法光晕彩虹;他们参观了隐藏在巨大冰洞深处的、据说是由古代早已迁徙他处的冰霜精灵留下的、完全由寒冰构筑的宫殿遗迹,那些冰晶会根据周围环境的温度和魔力波动,自动缓慢地调整内部结构,折射出万花筒般变幻的光影;他们还在一个只有少数巫师才知道的、被地下热泉悄悄加热的、沙粒如同黑曜石般闪亮的隐秘海滩上野餐,看着午夜太阳如同一个恋恋不舍的画家,将天空、云朵和无垠的大海渲染成一幅幅瑰丽无比、瞬息万变的橙粉、金红与紫罗兰色的油画。
埃利奥特和卢娜常常自然而然地并肩走在这片冰与火交织的奇异的风景中。埃利奥特会将他从纽特那里学来的、关于各种魔法生物习性和当地魔法生态的知识,耐心地分享给卢娜,而卢娜则会指着空中某片看似普通的云,或者岩石上一个不起眼的痕迹,说她看到了正在整理羽毛的“风精灵”,或者感觉到了“岩石史莱姆”刚刚爬过的粘液轨迹,并一本正经地分享她父亲谢诺菲留斯·洛夫古德那些匪夷所思、却又莫名引人入胜的理论,比如“隐形雪怪其实是迷失方向的企鹅灵魂”或者“极光是星球在呼吸时呼出的魔法光尘”。
埃利奥特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听她说话,不仅仅是因为那些话本身的有趣,更是因为喜欢看她说话时那种专注而确信的神态,喜欢她那双仿佛能穿透现实帷幕、看到另一个更奇妙世界的银灰色眼睛,喜欢她那些看似无厘头、天马行空,却总能在不经意间触动他心弦、让他忍不住会心一笑的独特言论。他发现自己开始留意她一些小习惯,比如思考时会无意识地用指尖缠绕一缕金色的发丝,比如看到特别喜欢的景色时会微微歪着头,像一只好奇的小鸟。
一次,在参观一个布满各种发光蘑菇、地形复杂湿滑的地下洞穴时,卢娜脚下的一块石头突然松动,她身体晃了一下。埃利奥特几乎是本能地迅速伸出手,稳稳地扶住了她的手臂。女孩的手腕纤细而冰凉,隔着薄薄的袍子布料,那触碰的瞬间,却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窜过埃利奥特的指尖,让他心跳骤停了一瞬,随即像被烫到一样迅速而僵硬地松开了手,耳根不受控制地发热泛红。卢娜却似乎毫无所觉,甚至没有道谢,她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洞穴顶部一簇形状像无数个小喇叭聚集在一起的、发出幽幽紫光的蘑菇吸引了。“看,”她语气平静地指出,仿佛刚才的小插曲从未发生,“它们在传播‘寂静孢子’,所以走进这里,才会觉得这么安静,连心跳声都变大了。”埃利奥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依旧有些急促心跳的胸口,感觉脸颊更热了。
还有一次,在一家充满了维京风情、堆满了各种用海玻璃、浮木、火山石、鲸骨和海雀羽毛制作的手工艺品的魔法小店里,卢娜在一个陈列架前驻足良久,目光停留在一个用深蓝色海玻璃和几根洁白的、不知名海鸟羽毛做成的胸针上。那胸针造型古怪,像是一只抽象化的、正在翱翔的海东青,又像是一滴凝固的海水长出了翅膀。埃利奥特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趁着她被蒂娜叫去看一个会自己讲故事的符文石刻时,他偷偷返回小店,心跳有些快地将那枚胸针买了下来。在离开小店,走在一条通往海边的、铺着黑色沙砾的小路上时,他鼓足勇气,有些笨拙地将那个用粗糙牛皮纸包着的小物件塞到她手里,眼神飘忽地看着远处的海平面,不敢与她对视。“给你的,”他声音比平时低沉一些,“觉得……它很像你会喜欢的东西。”他甚至没敢说“觉得它很配你”。
卢娜停下脚步,解开牛皮纸,拿起那枚在阳光下折射出斑斓色彩的胸针,仔细地看了看,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但那双总是显得有些朦胧的银灰色眼睛,似乎清晰地亮了一下。“谢谢,埃利奥特,”她将它小心地别在自己那件略显宽大的、绣着古怪符号的淡蓝色针织开衫上,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但嘴角却弯起了一个清晰的、真实的、如同冰山融雪般难得的温柔弧度,“它很漂亮。我想,它会把周围多余的噪音,都转化成好听的、像海浪一样的频率。”
纽特和蒂娜将这两个年轻人之间那些小心翼翼、欲盖弥彰的互动全都看在眼里,他们常常交换着心照不宣的、带着温暖笑意和些许怀念的眼神。蒂娜甚至会偶尔用手肘轻轻碰碰纽特,低声说:“看着他们,是不是想起了我们第一次去纽约的时候?当然,没这么多……神奇动物。”纽特则会不好意思地推推眼镜,含糊地嘟囔一句,但眼底的笑意却藏不住。
冰岛之旅,就在这冰与火的壮丽景观、神奇多样的魔法生物,萦绕的古老传说,以及两位少年少女之间悄然滋长、如极光般朦胧、变幻、美好而又带着一丝忐忑的青涩情愫中,缓缓流淌。这是一个远离了霍格沃茨的阴谋与危机、充满了新奇探索、家庭温暖与悄然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