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命?!”陆明远失声叫了出来,声音都变了调,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一股寒气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和思维,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世上竟有如此歹毒的邪术?!
“是…是换命!”老马头用力点头,脸上的恐惧几乎凝成实质,“邪术!绝对是害人的邪术!那老婆子…后来…后来就教了你姐夫爹…一些…一些我们根本看不懂的鬼画符…弯弯绕绕跟蚯蚓爬似的…还有一些…一些吓死人的咒语!叽里咕噜…听着就让人心慌气短!还…还给了你爹一个…一个黑乎乎的小布包…里面不知道装了啥玩意儿…摸着…摸着就冰凉刺骨!阴冷阴冷的!我...我们都不敢多看、多模!”
他猛地又灌了一大口酒,烈酒似乎给了他一丝虚假的勇气,但眼神里的后怕和不解更加浓烈:“我和另外两个…当时就吓破了胆!浑身哆嗦…那地方多待一刻都觉得折寿!第二天天没亮…就…就连滚带爬地跑了!再也不敢回头!可你姐夫爹…你姐夫爹他…他留下了!他在那鬼地方…又多待了两天!”
老马头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和难以理解的愤怒:“明远!你姐夫爹他信了!他真的信了那恶鬼婆子的邪话!他魔怔了!他把这一切…把他后来遭的罪…把他丢掉的富贵…都算在了你姐夫任峥的头上!他觉得…那是任峥欠他的!欠他们全家的!是任峥生来就该还的债!”
“他说…他说他原本…原本没想那么快就要任峥的命…”老马头的声音变得极其古怪,混杂着浓烈的鄙夷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他说…他想留着任峥的命…给家里…给他任景弘…做牛做马!当牲口使唤!用一辈子来还!用他的血汗…他的骨头…他的一切…来偿还他‘克家财散尽’的罪孽!这…这都是任峥欠他们的!生来就欠的!”
陆明远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搅,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头!他死死捂住嘴,指甲深深掐进脸颊的皮肉里,才勉强压住那几乎要喷涌而出的呕吐欲望!做牛做马?用一辈子来还?把亲生骨肉当作可以随意榨取、最终还要献祭的牲口?!姐夫父亲的心肠,竟然扭曲恶毒至此!这哪里是为人父亲?分明是披着人皮的恶鬼!
“可…可是…”老马头的声音突然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疲惫和刺骨的寒意,“你姐夫爹说…任峥那小子…翅膀硬了…不听话了…不受他掌控了…当兵跑了…还…还混出了人样…”他抬起浑浊的眼睛,那眼神空洞洞的,直直地“看”着陆明远,又仿佛穿透了他,看向某个不可知的恐怖深渊,“所以…他就…就等不及了…他就…就用了那老婆子教的法子…要…要换命了…”
最后几个字轻飘飘的,却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陆明远的灵魂上!用了那法子…用了那换命的邪术!姐夫任峥最近遭遇的痛和危险…一切的根源,就在这里!在亲生父亲那比蛇蝎还要歹毒百倍、处心积虑的算计和诅咒里!
真相像一柄淬了剧毒的冰刃,带着万钧之力,狠狠凿开了陆明远的颅骨!竟然有这样的父亲,懦弱、逃避责任,把一切生活苦难归咎在一个无辜的人身上,甚至连累其他家人。
寒意!彻骨的寒意,比西伯利亚最凛冽的寒风还要刺骨千倍,从陆明远的脚底板猛地窜起,瞬间冻僵了四肢百骸,冻结了奔流的血液。他僵在瘸腿的破木凳上,像一尊被骤然冰封的石像,只有胸腔里那颗心脏在疯狂擂动,撞击着冰封的肋骨,发出绝望的轰鸣。
“明远…明远小子?”老马头嘶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酒气和迟来的惊恐,仿佛从遥远的水底传来,“你…你咋了?脸…脸白得跟纸一样…手…手抖得厉害…”
陆明远猛地一激灵,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从凳子上弹了起来,动作僵硬得像一具提线木偶。他看也没再看老马头那张写满惊恐、贪婪和一丝不易察觉怜悯的脸,也顾不上那瘸腿凳子再次倒地的哐当巨响,更无视了酒馆里其他几道投来的、麻木或诧异的视线。
他只知道一件事:必须立刻、马上,把这一切告诉姐夫任峥!每一个字!每一句恶毒的诅咒!他父亲那老畜生,已经动手了!他等不及要姐夫的命了!姐姐和朗儿还在那魔窟里!
陆明远像一颗被绝望和愤怒点燃的炮弹,猛地撞开酒馆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一头扎进外面浓稠如墨汁的深秋寒夜里。刺骨的冷风如同无数冰针,瞬间扎透了他单薄的军装,却丝毫无法冷却他身体里那团熊熊燃烧、足以焚毁理智的怒火和恐惧。他沿着坑洼不平、污水横流的漆黑巷子发足狂奔,军鞋踩在冰冷的泥泞里,溅起肮脏的水花。肺叶如同破旧的风箱,发出粗粝的嘶鸣,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冰冷的痛楚,每一次呼气都喷吐着灼热的白雾。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咆哮,盖过了一切风声、心跳声、肺部的撕裂声:写信!用最快的速度写信!把老马头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每一个带着血腥和诅咒的音节,都烙在信纸上!送到姐夫手里!送到那个正在用生命守护国门、却被至亲在背后捅刀子的军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