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时,考虑到沙龙的性质,特意让司机将她的大提琴也带来了,此刻正安静地立在门边。
在众人略带好奇的目光中,她拿出那把做工精良的大提琴,坐定,调试了一下琴弓。当她的手指按上琴弦,一种沉静而专注的气场自然而然地笼罩了她。
她没有选择完整的古典乐章,而是即兴拉奏起来。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琴音在空旷的厂房空间里缓缓荡开,起初是几个徘徊的、带着一丝不确定和寻觅意味的长音,如同冬日迷雾中的独行。
渐渐地,旋律开始凝聚,节奏变得复杂,运用了大量的双音与和弦,情感层层堆叠,透出一种内在的挣扎与力量,仿佛在冰层下涌动的暗流。
中段,琴弓骤然加快,奏出一段急促而富有冲击力的琶音,如同某种压抑情绪的总爆发,随即又猛地收住,化为几声悠长而带着伤痕的泛音,最终回归于一种历经波澜后的、深邃的宁静。
她拉奏的,是她此刻的心境,是她重生以来复杂历程的某种抽象音乐映射,将大师级的技巧完全融入了情感的表达之中。
一曲终了,工作室里安静了几秒,那低沉的余韵似乎还在砖墙间回荡。随后,响起了比之前更为热烈和持久的掌声。那位现代舞者眼神灼灼地看着她:“你的琴声……有重量,有故事。”那位留长发的画家这次递过来的是一杯威士忌,郑重地说:“姐妹,敬你的琴声。”
没有学术圈的严谨,没有商业场的功利,这里只有最直接的艺术感受和情感共鸣。姜羡接过酒杯,道了谢,小口抿着,感受着这种陌生又亲切的氛围。她和一个做实验音乐的女孩聊起了低频共振与空间的关系,和那位专注于废弃材料雕塑的男生讨论起“物”的“伤痕”与“记忆”……
直到夜色深沉,沙龙才在意犹未尽中散去。苏老师和姜羡一起走出来,寒冷的夜风让人精神一振。
“今天感觉怎么样?”苏老师问她。
“很特别,也很开心。”姜羡如实回答,“看到了很多不一样的生命状态和表达方式。”
“艺术就是这样,没有标准答案,只有真诚的表达。”苏老师拍了拍她的肩膀,目光中带着深意,“尤其是音乐,骗不了人。你的大提琴……很棒。以后有空常来玩。”
回到温暖如春的公寓,姜羡小心地将大提琴放回琴盒。耳边似乎还回响着工作室里那些即兴的节奏和热烈的讨论,指尖还残留着琴弦震动的细微触感。
今天,她没有接触任何与“云瞻”相关的事物,没有思考任何商业策略,她只是纯粹地作为一个携带着自己乐器的艺术爱好者,用她最熟悉也最深刻的方式,在一个充满创造力和自由精神的小世界里,完成了一次酣畅淋漓的自我表达。
这让她意识到,她的“新生活”不仅限于校园的宁静和学业的充实,还可以向外拓展到更多元、更广阔的领域。这个世界如此之大,有那么多有趣的灵魂和鲜活的生活方式等待她去发现和体验。
她拿起手机,看到一条林菱发来的信息,问她下周要不要一起去听一个关于敦煌壁画的讲座。她微笑着回复:“好。”
放下手机,她感觉内心无比充盈。帝国的运转是她稳固的后盾,而眼前这片广阔无垠、充满无限可能的生活天地,以及手中这把能诉说心事的琴,才是她此刻真正驰骋的疆场。她期待着,下一次,又会遇见怎样的人,看到怎样的风景,体验到怎样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