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剑站在国际机场VIp通道的落地窗前,巨大的波音747正从跑道上腾空而起,引擎的轰鸣穿透厚重的玻璃,在他胸腔里激起沉闷的回响。他下意识地攥紧了公文包的提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昂贵的意大利真皮在他粗粝的掌纹下几乎要被捏变形。这个能徒手掀翻装甲车、一拳打穿十毫米钢板的熊系壮汉,此刻却像个第一次出远门的孩子,笔挺的阿玛尼西装像第二层皮肤般束缚着他贲张的肌肉,领带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每走一步都觉得脚下的牛津鞋灌满了铅。
组长,设备检查完毕。身后传来队员李锐的声音,冷静得像手术刀划过皮肤。这个前空降兵上尉正调试着腕上的智能手表,表盘下隐藏着微型光谱分析仪,镜片在灯光下折射出幽微的冷光。他曾在万米高空完成过自由落体斩首行动,此刻却要扮演一个唯唯诺诺的助理。
郝剑转过身,1米95的身高在低矮的候机厅里显得格外突兀,几乎要触碰到天花板的吊灯。他粗声粗气地应了声,声音因喉结的剧烈滚动而有些沙哑。目光扫过队员们——五张年轻而坚毅的面孔,都是从各特种部队精挑细选的精英:精通电子对抗的眼镜蛇凌希玥、擅长伪装潜入的变色龙王浩、爆破专家赵刚,还有眼前这个百步穿杨的李锐。但只有他知道,这次任务的凶险程度远超任何一次敌后渗透,他们要面对的是一个遍布全球的恐怖网络,而他们的武器,只有西装和谎言。
三天前,国安部地下指挥中心。
陈子序将加密文件夹推到郝剑面前,金属桌面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全息投影里艾琳娜的照片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冷光,这个东欧女人有着难民救助志愿者的温柔笑容,卷曲的金发像阳光般温暖,眼底却藏着郝剑熟悉的警觉——那是经历过生死考验的人才有的眼神,像草原上警惕的母狮,随时准备为保护幼崽撕碎一切威胁。
严克俭死后,暗星网络并未瘫痪。陈子序修长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敲击,调出欧洲地图,红色的资金流向如同毒蛇般在屏幕上游走,这些资金流向显示,他们正在重组。艾琳娜是关键节点,代号,掌握着新任教主的核心信息。
郝剑的目光停留在塞尔维亚的坐标上,那里曾是他执行维和任务的地方。记忆中硝烟弥漫的街道与眼前的电子地图重叠,断壁残垣间飘荡着孩子的哭声,掌心不自觉抚过左胸——那里有块弹片留下的疤痕,十年前在萨拉热窝,为了掩护平民撤退,他硬生生挨了反政府武装的一发RpG。
我带行动组去。他沉声说,没有丝毫犹豫,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午后。
陈子序却摇了摇头,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审慎的光:这次需要的不是武力突击。他按下遥控器,屏幕切换成基金会的内部照片,温暖的色调里,艾琳娜正给难民分发面包,笑容圣洁得像个天使。黎明慈善基金会,表面是难民救助组织,联合国认证的NGo。你们的身份是来考察投资环境的中国商人,天坤集团东南亚区副总裁,郝剑。
商人?郝剑皱眉,他更习惯穿作战服而不是西装,枪套比领带让他更有安全感。镜子里那个穿着高定西装的自己,看起来像头被塞进花瓶的北极熊,滑稽又可悲。
陈子序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记住,你是熊系,不是虎系。老虎凶猛,却容易暴露;要像冬眠的熊一样,看似笨拙迟钝,在雪地里留下憨厚的脚印,实则暗藏锋芒,一击致命。
此刻,贝尔格莱德的秋雨正敲打着黑色奔驰的车窗,雨刷器徒劳地扫着玻璃上的水痕,如同在擦拭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郝剑看着雨幕中缓缓倒退的街景,19世纪的欧式建筑在雨中显得格外阴郁,像一张张沉默的脸。耳机里传来凌希玥清冷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滋滋声:目标建筑电磁信号异常,三层以上有军用级屏蔽,初步判断是法拉第笼结构,我的设备只能渗透到二楼。
收到。郝剑用袖口擦拭着车窗上的雾气,目光锁定前方那栋巴洛克风格的建筑。基金会总部隐藏在老城区的历史建筑群中,米黄色的墙面上爬满了常春藤,青铜大门上悬挂着黎明慈善基金会的铭牌,烫金的字母在雨中泛着诡异的光泽。两名武装保安站在两侧,黑色西装下凸起的枪套若隐若现,耳麦的天线在衣领处划出尖锐的角度,眼神像鹰隼般扫视着每一个路人。
老板,我们真的要捐钱给难民?队员王浩故作惊讶地用中文问道,手指却在平板电脑上快速记录着周围环境数据:保安站位、摄像头角度、逃生路线,他演得活灵活现,仿佛真的是个心疼钱的暴发户助理。
郝剑用肥硕的手指摩挲着下巴上新蓄的胡须,那是为了这次任务特意留的,用来掩盖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他憨厚地笑了,眼角堆起虚伪的皱纹:做生意嘛,总得做点慈善。他故意加重了两个字,声音洪亮得能让门口的保安听见。眼角余光瞥见保安亭里闪过一丝金属反光——微型摄像头正对着他们的车,红色的指示灯像毒蛇的眼睛,在雨幕中闪烁着警惕的光芒。
奔驰车缓缓停在青铜大门前,雨刷器最后一次摆动,露出艾琳娜站在门廊下的身影。她穿着米白色的风衣,金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苍白的脸颊上,笑容依旧温柔,眼神却像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刺向郝剑的心脏。熊的狩猎,开始了。
雨丝仍在空气中残留着湿润的凉意,当郝剑踏入那栋表面看似慈善机构的建筑时,他那双定制的智能皮鞋已如忠诚的猎犬,悄无声息地完成了首轮侦察。鞋底夹层中微型传感器如细密的神经末梢,将整栋建筑的骨骼——钢筋结构的异常改造,以及地下深处独立供电系统的蛛丝马迹,编织成一幅立体结构图,实时传输给远处坐镇指挥的凌希玥。蓝牙耳机里传来她专业而冷静的声音,却难掩一丝倒抽冷气的惊愕:郝剑,这栋楼的钢筋结构被动过手脚,加固得异乎寻常。更麻烦的是,地下室有独立的供电网络,完全脱离市政系统。
郝剑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目光已扫过接待大厅。巴洛克风格的装潢透着刻意营造的典雅,墙上用教育点亮希望的标语用多种语言书写,显得格外醒目。接待员是个金发碧眼的塞尔维亚女孩,笑容标准得像经过精密计算,递来的宣传册封面上正是那句醒目的标语。郝剑的目光在她胸前的名牌上短暂停留——安雅。这个名字,与肖禹楠提供的外围人员名单上那个不起眼的条目完美重合。
我们老板对贵基金会的难民教育项目抱有浓厚兴趣。队员赵刚适时开口,以一口带着浓重东欧口音的塞尔维亚语说道。这位前侦察兵能流利切换七种语言,此刻却刻意扮演着一个业务不精的蹩脚翻译,这种刻意为之的不专业,恰恰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
郝剑配合地扮演着不懂外语的金主,接过安雅递来的咖啡杯时,手腕看似不经意地一抖,几滴深褐色的液体便洒在了光洁的实木桌面上。微型探测装置混杂在咖啡渍中,如同一滴墨融入水中,悄无声息地渗入木纹深处,开始贪婪地捕捉空气中游离的电磁信号。他的手指看似随意地在桌面滑动,拂去并不存在的污渍,实则指尖每一次轻触都精准无比,在脑海中绘制出一幅无形的信号源分布图——这是他在特种兵学校千锤百炼出的绝活,能在30秒内将整栋建筑的布局默记于心,任何细微的结构异常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我们的人工智能教育中心设在二楼,配备了最先进的教学设备。安雅的微笑依旧完美,起身时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清脆响亮,在略显空旷的大厅里回荡,带着一种微妙的穿透力,让郝剑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刻意为之的镇定。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捕捉到她左手无名指上那一圈极淡的白痕——那是长期佩戴婚戒留下的印记,如今却空空如也。一个细微的生活痕迹,往往比任何言语都更能揭示真相。
二楼的走廊传来孩子们的笑声,清脆悦耳,本该是充满希望的声音,在此刻却显得有些失真。透过厚重的防弹玻璃,郝剑看到二十几个肤色各异的难民儿童正围坐在半圆形的控制台前,操作着市面上最新型的全息学习设备。这些装置每台价值都远超普通教育机构的承受范围,与基金会官网上公布的年度预算严重不符。而更让他心头一凛的是,每个孩子面前的控制台边缘,都嵌着一个不易察觉的生物特征采集器,正闪烁着微弱的红光,如同蛰伏的眼睛,无声地记录着孩子们的每一个细微反应。
这些都是从战乱地区接来的孤儿,安雅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伤感,眼神中流露出悲悯,战争夺走了他们的家园,却夺不走他们的天赋。我们的AI系统能精准识别每个孩子的潜能,比如小帕夫...她指向一个正在快速破解复杂数学模型的男孩,男孩眉头紧锁,神情专注,手指在虚拟键盘上翻飞如舞。就在提及这个名字时,安雅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那不是纯粹的慈爱,更像是猎人发现稀有猎物时的兴奋与评估。这个瞬间的情绪波动,如同平静湖面投入一颗石子,在郝剑心中漾开层层涟漪。
就在此时,郝剑的智能手表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轻微的震动——是凌希玥发来的紧急警告:【检测到高强度加密信号!对方正在对你们的设备进行定向扫描!】
郝剑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在收到警告的同时,他立刻用中文厉声呵斥赵刚:怎么回事?我不是早就交代过,不要带任何商业文件进来!他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愤怒和一丝慌乱,同时手臂一扬,故意将桌上的文件袋扫落在地。纸张散落一地,制造出混乱的场面。在弯腰捡拾文件的瞬间,他的手指在桌腿内侧快速一触,一枚比指甲盖还小的微型窃听器便牢牢粘在了那里。与此同时,手表的电磁干扰功能悄然启动,一股微弱但精准的电磁脉冲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暂时阻断了对方可能的信号捕捉。
安雅脸上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虽然只有短短0.5秒,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但在郝剑眼中,这0.5秒如同慢镜头般清晰。她的眼神闪过一丝警惕和审视,随即又完美地恢复了职业化的微笑:没关系,中国朋友总是这么严谨。然而,郝剑的余光却敏锐地捕捉到,在她转身的刹那,右手悄悄按了一下藏在法式袖口内的微型通讯器。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作为战士,观察对手的微表情和肢体语言,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与专长。
离开基金会时,雨已经停了。夕阳的余晖穿透云层,给巴洛克风格的建筑镀上了一层诡异的金色。郝剑坐在车里,看着后视镜里那栋逐渐缩小的建筑,它像一头蛰伏在城市阴影中的巨兽,披着慈善的外衣,内里却藏着不为人知的獠牙。他突然想起陈子序临行前说的那句话:暗星需要的不是普通特工,是天才。那些孩子,根本不是什么学生,而是严克俭精心筛选的天才储备库,是未来暗星计划的种子。
赵刚,郝剑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平静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去查查安雅的丈夫,我要知道他的一切,包括他是怎么从安雅的生活里的。还有那个叫帕夫的男孩,我要他从出生到现在,所有能挖出来的背景资料,越详细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