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康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脑门。
他最在乎的,就是名声!他几十年来苦心经营的,就是他那“贤王”的声望!
苏毅是要将他钉在耻辱柱上,让他身败名裂!
“关某今日前来,只为两件事。”
“其一,是取一人性命,权当利息。”关羽的目光扫过地上李赫的尸体,淡漠如水。
“其二,是替我家主公,给你带一句话。”
他顿了顿,那双丹凤眼微微眯起,一道骇人的杀机,冲天而起,笼罩了整座城楼。
“云州的水,不是你这等泥鳅,可以来搅的。”
“手,再伸过来,关某,便亲自登门,将它斩断。”
说完,他不再看城楼上脸色变幻的赵康一眼,轻轻一夹马腹。
赤兔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随即调转方向,驮着那尊神只般的身影,踏着从容不迫的步子,缓缓离去。
周仓扛着刀,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还不忘回头冲着城楼,吐了一口唾沫。
“呸!一群孬种!等俺老周下次来,把你们的王八壳子给拆了!”
一人一骑,一前一后,就这么在南境数十万大军的注视下,在无数道惊骇、愤怒、屈辱的目光中,渐行渐远,仿佛只是来乡下逛了一圈。
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城楼上那根绷紧的弦,才仿佛“啪”的一声,断了。
“噗通。”
几名胆小的文官,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更多的将士,则感觉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都被冷汗浸透。
“王爷……”一名将军颤抖着声音,想说些什么。
“滚!”
赵康猛地一拳,狠狠砸在面前的城垛上。坚硬的青石,竟被他砸出一片蛛网般的裂纹。
“全都给我滚!”
他双目赤红,状若疯虎,哪里还有半分儒雅贤王的样子。
一众文武噤若寒蝉,连滚带爬地逃下了城楼。
很快,偌大的城楼上,只剩下赵康和王昆二人。
冷风吹过,卷起赵康宽大的袍袖,让他看起来有几分萧索。
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眼中的杀意与屈辱,几乎要凝为实质。今日之辱,比他一生所受的任何挫折,都更让他难以忍受。
他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猛兽,被人在外面用烧红的铁棍,狠狠捅了一下。他愤怒,他咆哮,却无能为力。
许久,他才慢慢平复下来,声音嘶哑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
“王叔,本王,是不是错了?”
王昆走到他身边,将那枚还立在城垛上的蜡丸,轻轻拿起,在指尖捻碎。
“王爷没错。”他看着远方,目光幽深,“错的是,我们以为对手是一头刚出生的狼崽,却没想到,他身后,跟着一头已经成年的猛虎。”
“猛虎……”赵康咀嚼着这个词,脸上的神情,在愤怒与不甘中,又多了一丝从未有过的凝重。
“此番盐战、匪患,都是小道。看似占了先手,实则,都是在对方的棋盘之内。”王昆将蜡丸的碎屑吹散在风中,“那苏毅,根本就没把我们放在眼里。他派关羽前来,不是为了决战,只是为了……立威。”
“他要用王爷您的威名,来做他一统天下的第一块垫脚石。”
赵康沉默了。
他看着城下那两片断裂的匾额,看着地上那滩尚未干涸的血迹,心中的怒火,被一股更深的寒意所取代。
他第一次感觉,自己引以为傲的权谋,自己经营数十年的势力,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那……我们该如何?”
王昆转过身,那张干瘪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忍。”
他只说了一个字。
“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