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将军府出来已是夜里了,马车碾过青石板路,车轱辘的声响沉稳而规律。
梁纾起初靠着车窗,望着窗外掠过的街道出神,眉宇间仍凝着担忧和焦灼。程原坐在旁边,目光落在妻子的面庞上,先前议事时的沉稳褪去几分,只剩疼惜。
车行过半,程原伸出手臂轻轻揽住梁纾的肩头。梁纾一怔,下意识地侧过头来,撞进他温润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半分过往的牵绊,只有全然的珍视和安稳。她没有抗拒,顺着他的力道,缓缓将头靠在他的肩头,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墨香。
程原收紧手臂,将梁纾轻轻拥入怀中,掌心贴着她微凉的后背,无声转递着暖意。马车的颠簸仿佛都被这拥抱隔绝,只剩下彼此的心意相通。从前那些细碎的隔阂、未曾说透的芥蒂,在这一刻尽数消融。
第二天一早,梁蘅带着奶娘和银柳准备要出门。红儿老大不高兴,又让她留在家里。
奶娘在一旁细细检查了贴身行囊,生怕漏了什么。梁蘅原本是不想奶娘奔波这一趟的,奈何她老人家就是不放心非要跟着。她明白奶娘的担忧和一片苦心,只得由她去了。
这两天银柳总觉得身子有些不舒服,可府里事多她也不敢耽搁一直没有声张。蔡二又是个实打实的“直男”,线条粗得很,根本没发觉自家媳妇儿有什么不对头,这会儿正在外头跟福生一起装点行李上马车。
“都收拾妥当了?那就动身吧。”梁蘅对银柳吩咐道。
银柳刚要应声,喉头赫然一阵翻涌,她捂住嘴,踉跄着冲到院墙边上剧烈呕吐起来,连带着眼泪都呛了出来。这一吐来得又急又猛,撕心裂肺的模样让众人都慌了神。
“哎哟!这是怎么了?”奶娘急忙跑过去拍着银柳的后背,梁蘅和红儿也跟了过来:“银柳你怎么了?脸色这般难看。”
银柳直起身子,用帕子捂着嘴,气息都喘不匀,脸色白得像纸:“少夫人......我没事,许是昨晚上没歇好,着了凉,缓缓就好了。”眼看着要出门,她不敢耽搁。可刚歇了一口气,胃里又是一阵翻腾,只得再次蹲下身子干呕,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梁蘅看得心疼,拉着她的胳膊:“都吐成这样了,还说没事?这一路车马劳顿,你这身子如何吃得消?今日便别跟着去了,留下吧。”
“那怎么行!”银柳急得眼眶发红,抓住梁蘅的手不肯放开:“您去京城,身边离不得贴身的人,我歇会就好了......”话没说完,又是一阵恶心,脸色愈发难看,显然是实在撑不住了。
奶娘把她扶到廊下坐着:“行了,你也别逞强了,你这样子别说伺候少夫人,自己都顾不住了。还有红儿呢,让她跟着去便是,你别操心了。”
这话刚落,站在一边的红儿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的喜色藏都藏不住——她早盼着跟去了,好长时间没见到福生,这趟回来两人都还没说上几句话。“少夫人,让银柳姐姐留下吧,我跟您去。”
梁蘅也有此意,对着红儿点了点头:“行吧,快去把你的行李收拾了过来。”
“是!”红儿喜滋滋地跑进屋里收拾。
梁蘅没心思管红儿,依旧盯着银柳苍白的脸:“要不去请郎中瞧瞧吧!”
奶娘正要出去喊刘妈妈请郎中,忽然灵光一闪,上下打量着银柳,试探着问道:“你这个月的月信......是不是没按时来?”
银柳一愣,回想了片刻,脸色骤然变了。随即又染上一层红晕,支支吾吾道:“好像......是迟了半月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