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蠢材!尚让误我大事!”他勃然暴怒,声震屋瓦,“二十万!便是二十万头猪,他钱镠抓十天也抓不完!怎会一败涂地至此?!”
他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杀意沸腾。东路惨败,不仅意味着夺取苏州、稳固侧翼的计划彻底破产,更意味着他白白损失了三成的兵力,尤其是五万精锐老兵的折损,更是伤筋动骨!
暴怒之后,一股冰冷的算计迅速取代了情绪。现在不是追究尚让责任的时候。
“大王,”谋士赵璋上前一步,面色凝重,“东路新败,军心震动。那钱镠新胜,气势正盛,若挟大胜之威,西进与宣歙观察使秦彦合流,威胁我军侧后,则局势危矣!”
另一将领也道:“不如趁其尚未反应,我军即刻东进,以雷霆之势碾碎苏州,为尚将军报仇,以绝后患!”
“东进?”黄巢目光阴鸷,扫过众人,“尔等以为,那钱镠是何等样人?苏州又是何等城池?尚让二十万大军都填不进去,我等此时再去,便能旦夕而下?”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采石矶的位置:“我军新胜高骈,破扬州不敢出,士气正旺,此乃北图中原之天赐良机!若顿兵于苏州坚城之下,迁延日月,锐气尽失,则大事去矣!届时唐廷缓过气来,四方兵至,我等进退失据,必死无葬身之地!”
他猛地转身,眼中已全是决断:“苏州钱镠,癣疥之疾耳!中原神器,方为根本!传令全军,放弃东进之议,即刻筹备北上,征集船只,从采石矶渡江!直取滁、和,兵锋指向东都洛阳!”
这个决定,意味着他默认了东路的失败,暂时放过了钱镠。虽然憋屈,却是最符合他流寇战略利益的选择——避开硬骨头,直扑防守空虚的心脏地带。
但终究意难平。黄巢沉吟片刻,对文书道:“给那钱镠修书一封!”
他口述,文书润色,很快一封措辞奇特的书信便写就。信中绝口不提尚让惨败,反而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称此番暂留苏州,非不能取,乃念及生灵涂炭,暂寄其项上人头。待他黄巢北上问鼎中原,廓清寰宇之时,望钱镠识时务、知天命,早早归降,不失封侯之位云云。字里行间,充满了虚张声势的傲慢与自我安慰。
信使怀揣此书,快马东去。
苏州城内外,则是一片大战后的繁忙与喧嚣。缴获的兵甲器械堆积如山,俘虏的近十万贼兵被分批看管,甄别处置。军民脸上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喜悦和前所未有的信心。
钱镠站在城头,监督着清理工作,面容虽疲惫,眼神却明亮如星。经此一役,他在军中的威望达到顶点,苏州稳如磐石。
这时,亲兵呈上一封书信:“将军,城外捉得一贼军信使,搜出此书,自称是黄巢写给将军的。”
“哦?”钱镠挑眉,接过那封绢书。展开浏览,看着信中那番色厉内荏、自找台阶的言辞,他先是愕然,随即嘴角无法抑制地向上扬起,最终化为一声毫不掩饰的哂笑。
“死要面子……”他轻嗤一声,摇了摇头,仿佛看到了黄巢那气急败坏又强撑场面的模样。
左右将领好奇,凑过来问:“将军,黄巢贼酋信中说些什么?”
钱镠也懒得复述,随手将那价值不菲的绢书扔进了旁边正在焚烧垃圾的火堆里。火焰迅速吞噬了那些虚张声势的文字,化作一缕青烟。
“无非是些犬吠之语,徒增笑耳。”钱镠语气平淡,目光再次投向城外广阔的天地,“清理缴获,整训兵马,安抚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