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光破晓。
南山别院在晨雾中醒来,空气清冽,带着草木的湿润气息。
谢怀瑾用过早膳,见沈灵珂气色尚好,便做了决定。
“在此处盘桓多日,也该回府了。”
他放下手中的茶盏,对一旁的管事吩咐道,“传话下去,让下人们收拾行装,今日午后便启程回京。”
“是,大人。”管事躬身领命,快步退下。
一时别院内外,下人往来穿梭,收拾箱笼、备办车马,倒也井然有序,不添半分慌乱。
沈灵珂正指挥着春分、夏至收拾自己的几件贴身衣物和书卷,便见墨心从院外快步走了进来,神色沉静。
“大人,夫人。”墨心走到二人面前,屈膝行礼,“派去大鱼村的人已经回来了。”
谢怀瑾目光一凝,停下了翻动书页的手,沉声问道:“如何?”
“回大人,”墨心垂首,语速平稳而清晰,“属下派人快马加鞭,连夜探访,那大鱼村确实在去年夏末遭遇过一场罕见的山洪,整个村子都被冲毁,死伤惨重。村中幸存的寥寥数人也已四散逃难,不知所踪。”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属下又着人寻访了附近村落的里正和年长者,他们都证实,大鱼村确有一户姓李的人家,膝下只有一个独子,年岁与那阿丑相仿。山洪之后,那户人家便再无音讯。”
言下之意,阿丑所言,句句属实。
谢怀瑾听完,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指节无意识地在书案上轻轻叩击着。
一旁的谢婉兮和谢长风闻讯赶来,正好听到这段回话,兄妹俩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
谢婉兮更是忍不住小声嘀咕:“我就知道阿丑不是坏人。”
谢怀瑾抬眼,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没有斥责,转而对墨心道:“如此甚好。”
他沉吟片刻,目光转向谢长风,吩咐道:“既是身世清白,便带他回府吧。这孩子瞧着有几分灵秀,你院里正缺个伺候笔墨的小厮,便让他跟着你。好生教他规矩,莫要纵容了。”
将阿丑交给长风,既是给了儿子一个交代,也是一种考验。
谢长风心中欢喜,忙躬身应道:“儿子晓得,定不负父亲所托。”
阿丑的去留就此尘埃落定。
午后,两辆宽敞的马车在别院门口准备就绪。
下人们将最后一个箱笼搬上车,一切收拾停当。
谢怀瑾扶着沈灵珂,最后看了一眼这清幽雅致的南山别院,随即扶她上了其中一辆马车。
另一边,谢长风带着谢婉兮也准备登车。
阿丑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青布短衫,虽依旧瘦小,洗去泥污后,眉眼间竟透着几分清秀,只是双手绞着衣角,局促得像只受惊的小鹿。
墨心走过去,对他道:“你跟着车夫坐前面吧。”
阿丑点点头,正要爬上车辕,谢长风却叫住了他。
“日头正毒,你伤还没好利索,。”谢长风掀开车帘,对他道,“车里宽敞,你跟我们一起坐进来吧。”
阿丑愣住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谢婉兮也从车里探出小脑袋,笑盈盈地朝他招手:“阿丑,快上来呀!哥哥说得对,你不能晒太阳的!”
阿丑看着兄妹二人真诚的眼神,鼻头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他用力地点了点头,手脚并用地爬进了车厢,在角落里小心翼翼地坐下,连大气都不敢喘。
车轮滚滚,两辆马车缓缓启动,驶离了南山别院,朝着京城的方向行去。
出了山区,官道两旁的景致渐渐变得开阔,空气中的凉意也逐渐被燥热取代。
京城的夏天,素来如火炉一般。
马车虽然四面通风,但那股无孔不入的热浪,还是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沈灵珂原本在车上看书,可随着马车越靠近京城,她便觉得胸口一阵阵发闷,额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一张俏脸渐渐失了血色。
谢怀瑾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脸色越来越差,不由得心头一紧。
他放下手中的公务文书,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触手一片微凉的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