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队长摘下耳机时,额角的冷汗正顺着鬓角往下滑。显示器上还定格着《深渊回响》的死亡画面——他操控的角色“铁卫”被一群扭曲的藤蔓从地底拖拽,根系刺穿胸腔的特效做得过于逼真,暗红色的“血雾”几乎要漫出屏幕。
“操,这游戏美工是跟血浆有仇吗?”周碾的骂声从左侧传来,他烦躁地抓着头发,“第三次团灭了,那破祭坛到底怎么解?”
语音频道里一片此起彼伏的叹息。张队长扫了眼在线列表,十三个人头像是亮着的,代表着此刻分散在城市各处,却因这款新出的多人联机恐怖解谜游戏聚集在一起的伙伴。他们大多是张队长以前玩户外探险时认识的朋友,骨子里都带着点对刺激的渴望,《深渊回响》刚开服就被它“18+极致恐怖”“沉浸式团队解谜”的噱头吸引,组了个固定队。
“耗子,你那边有什么发现?”张队长对着麦克风问。
“正在扒游戏文件,”耳机里传来键盘敲击声,“这游戏加密做得挺死,不过我找到点奇怪的日志,好像……每次咱们团灭后,系统都会自动生成一个加密数据包。”耗子是团队里的技术宅,总爱研究这些旁门左道。
“别瞎折腾了,”祝贺志的声音带着点不耐烦,“一个游戏而已,至于吗?赶紧想想下一把怎么打,我女朋友还等着我睡觉呢。”他说的是朱一琬,她和双胞胎哥哥朱一冕都在队里,两人操控的角色总是形影不离。
“贺哥别急啊,”小伟的声音怯生生的,“这游戏确实有点邪门,刚才我角色死的时候,耳机里好像听到真的惨叫声……”
“胆小鬼,那是音效!”黑子粗着嗓子打断他,“玩个游戏还吓破胆了?不行就滚去玩《摩尔庄园》。”
“好了,都安静。”张队长沉声说。他四十出头,以前是刑警队的,退役后开了家户外用品店,身上总带着股沉稳的气场,不知不觉就成了团队的主心骨。“复盘一下,刚才触发死亡的是祭坛中央的符文,朱一冕踩上去的时候,藤蔓就出来了。周佳佳,你是牧师,有没有看到什么提示?”
周佳佳的声音带着点颤抖:“系统提示说‘不洁者的触碰会唤醒深渊的饥饿’,可我们之前试过净化技能,没用……”
“可能需要特定物品。”米莉冷静地分析,“我记得东边废墟里有块发光的石碑,也许和祭坛有关。”
“行,下一把重点搜东边。”张队长定了调子,“牛牛,你和莫子负责探路,注意陷阱。其他人跟上,保持通讯。”
牛牛应了声“收到”,莫子则哼了一声,似乎不太情愿被指挥。
新一轮游戏开始,十三人的角色再次踏入《深渊回响》的新手村——一个被浓雾笼罩的破败村落。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气息,断壁残垣上爬满墨绿色的苔藓,偶尔有黑影在雾中一闪而过。这游戏的沉浸感确实一流,连风声里都带着若有若无的啜泣声。
按照计划,队伍分成两组,张队长带着朱一冕、朱一琬、周佳佳往祭坛方向佯攻,吸引怪物注意力;周碾、祝贺志、黑子、米莉、小伟、牛牛、莫子则跟着耗子去东边废墟找石碑。
“这边的雾变浓了。”小伟的声音透着紧张,“我屏幕有点卡……”
“别自己吓自己,”黑子嗤笑,“配置不行就调低特效。”
突然,耳机里爆发出一阵刺耳的电流声,紧接着是牛牛的惨叫:“操!什么东西?!我的腿——”
“牛牛?!”周碾大喊,“怎么了?”
“是……是沼泽!我掉下去了!”牛牛的声音断断续续,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咀嚼声,“救……救……”
电流声戛然而止,牛牛的头像瞬间暗了下去。游戏界面弹出提示:玩家“蛮牛冲击”(牛牛)已死亡,死因:被沼泽巨鳄吞噬。
“草!”黑子骂了一句,“那片沼泽明明看着是平地!”
耗子的声音带着惊慌:“地图上没标!是隐藏陷阱!”
张队长的心沉了一下:“所有人停在原地,别动!耗子,重新扫描地形。”
就在这时,他这边也出了状况。朱一琬操控的法师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角色不受控制地朝着祭坛中央的符文走去。
“一琬!停下!”朱一冕急得大喊,试图拉住妹妹的角色,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
朱一琬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控制不了!鼠标失灵了!”
她的角色踩在了符文上,地面瞬间裂开,无数带刺的藤蔓破土而出,像毒蛇般缠绕住她,瞬间将她拖入地下。提示弹出:玩家“琬儿”(朱一琬)已死亡,死因:被深渊藤蔓绞杀。
“操!”朱一冕红了眼,就要冲上去,被张队长一把拉住。
“别冲动!”张队长低吼,“游戏机制有问题!所有人立刻退出游戏!”
“退不了!”周碾的声音带着恐慌,“退出键是灰的!”
“我的也是!”“我这边也退不了!”
恐慌像瘟疫一样在语音频道蔓延。张队长强迫自己冷静:“尝试Alt+F4,或者直接关进程!”
耳机里传来一阵键盘乱敲的声音,接着是此起彼伏的惊呼和咒骂。
“关不掉!任务管理器打不开!”
“电脑死机了!屏幕黑了!”
“我的屏幕在流血……”这是小伟最后发出的声音,随后便没了动静。他的头像也暗了下去,死因显示:被怨灵附身,精神崩溃。
张队长的心脏狂跳,他拼命按快捷键,电脑却像被焊死了一样,屏幕上依旧是《深渊回响》的画面,浓雾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朝着他的角色缓缓走来。
突然,他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他下意识接起,听筒里传来的却不是人声,而是和游戏里一样的、带着啜泣的风声,以及一个冰冷的、非男非女的声音:
“游戏,才刚刚开始。”
电话被挂断,张队长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一把扯掉主机电源。屏幕瞬间变黑,房间里陷入死寂,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声。
窗外,夜色正浓,城市的霓虹在玻璃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驱不散他心底骤然升起的寒意。
这只是个游戏,他对自己说。
一定只是个游戏。
第二天中午,张队长是被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的。宿醉般的头痛让他皱紧了眉头,拿起手机,是周碾打来的。
“老张,你看新闻了吗?”周碾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像是在寒风里冻了一夜。
“什么新闻?”张队长揉着太阳穴,昨晚的惊魂未定还没完全散去,他甚至有点不敢碰电脑。
“牛牛……牛牛死了!”
张队长的心猛地一跳:“你说什么?”
“本地新闻!今天凌晨,在城郊的湿地公园,有人发现了他的尸体……”周碾的声音带着哭腔,“报道说……说他掉进了沼泽里,尸体被发现的时候,身上全是咬痕,像是被什么大型动物……”
后面的话张队长没听清,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沼泽、咬痕、大型动物……这些词像针一样扎进他的脑海,和昨晚游戏里牛牛的死状完美重合。
“不可能……”张队长喃喃自语,“这不可能是真的……”
“是真的!我刚从警局回来,他们让我去辨认尸体……”周碾的声音哽咽了,“老张,那死法和游戏里一模一样!一模一样啊!”
张队长挂了电话,手脚冰凉地打开手机,搜索本地新闻。置顶的果然是一条社会新闻:《凌晨惊现!湿地公园发现一具男尸,疑似被野生动物袭击》。配图打了马赛克,但新闻里描述的地点、死状,甚至牛牛昨晚穿的那件橙色冲锋衣,都和周碾说的一致。
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他颤抖着手,点开那个十三人的微信群。群里已经炸开了锅。
黑子:【卧槽!牛牛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