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叫醒他。”张宁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侍女们面面相觑,无人敢动。谁都知道这位少爷起床气极大,尤其厌恶被人搅扰清梦,曾有下人因此被鞭笞。
张宁眸光一寒,胸中郁积的怒火瞬间找到了宣泄口。她霍然起身,几步走到铜盆前,毫不犹豫地端起那盆尚带着凉意的洗漱水,朝着张羽那张酣睡的脸,狠狠泼了过去!
“哗啦——!”
“嗷——!哪个不长眼的混账东西!找死吗?!”张羽一个激灵弹坐起来,冷水激得他头皮发麻,宿醉的头痛如重锤敲击,他捂着头,眼前金星乱冒,下意识地破口大骂,“疼死老子了!这古代的酒真他娘的不是人喝的!”他甩着湿漉漉的脑袋,赤红的眼睛凶狠地扫视四周,“谁?!给老子滚出来!”
“是吾。”一个冰冷的女声响起,带着居高临下的漠然。
张羽这才看清站在床前、面无表情的张宁。满腔怒火瞬间化作了谄媚的嬉笑,他抹了把脸上的水珠,涎着脸凑近:“哎哟哟,原来是夫人您啊!
昨晚……嘿嘿,郎君我实在是高兴,多贪了几杯,现在还头疼欲裂呢。夫人息怒,息怒啊!”他试图去拉张宁的衣袖。
张宁嫌恶地避开,冷冷道:“辰时已过,敬舅姑(公婆)茶礼不可废,速起梳洗!”
“是是是!”张羽一拍脑门,立刻朝门外吼,“都聋了吗?没听见夫人吩咐?赶紧进来伺候公子我更衣梳洗!手脚麻利点!”
半个时辰后,勉强收拾出人样的张羽,牵着(更确切地说是拽着)依旧面罩寒霜的张宁,来到正厅。
主位之上,端坐着家主——张羽的父亲,以及将张羽视若己出的主母。
家主常年在外奔波,偌大的家业和府邸庶务,全赖这位无嗣却贤德的主母操持。
两人依礼拜见,奉上新妇茶。家主接过茶盏,看着眼前这怎么看都与“佳婿”二字沾不上边的儿子,眼中掠过一丝复杂,但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
他放下茶盏,沉声道:“羽儿,如今你已成家,便该收心了。为父年事渐高,这份家业,是时候交到你手上了。”
他深知,在这汉灵帝卖官鬻爵、朝纲崩坏的乱世,与其让这不肖子去蹚官场那滩浑水(即便能买官),不如让他守着这泼天富贵,做个太平富家翁,远离那些刀光剑影。平安,才是最大的福气。
张羽心头一凛,面上却堆满顺从的笑容,躬身应道:“诺!父亲大人放心,孩儿定当尽心竭力,不负所托!”家主闻言,欣慰地抚须大笑,连声道好。
只有张羽自己知道,他应下的,不仅仅是一份家业,更是一条生路。
历史的车轮裹挟着毁天灭地的力量,正隆隆碾来。
黄巾!那个席卷天下、最终却化为焦土与血泪的名字,距离此刻,已不足三年光阴!
他需要这庞大的财富作为筹码,在这即将到来的滔天巨浪中,为他自己,或许……
也为身边这个视他如敝履的女人,谋得一线生机。
改不了大势,那就尽力改一改自己这条小鱼的轨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