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沉,阴山脚下的匈奴王庭笼罩在一片肃杀之中。羌渠单于独自立于大帐之外,凝望着远处连绵的山影,手中紧握着一卷汉廷送来的诏书。夜风掠过,吹动他斑白的胡须,也吹不散他眉间的忧虑。
“单于,夜深了,该歇息了。”身后,年迈的万骑长呼衍骨低声提醒。
羌渠没有回头,只是缓缓展开诏书,借着微弱的火光,再次确认那刺目的文字——陛下诏令南匈奴即刻发兵,助朝廷镇压凉州叛乱。这已是半年内第三次征调了。
“呼衍骨,你说……我们该不该再派兵?”羌渠的声音沙哑而疲惫。
呼衍骨沉默片刻,终于叹道:“单于,左部的贵族们已经怨声载道,再这样下去,恐怕……”
羌渠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何尝不知?自南匈奴归附汉朝以来,朝廷的征调越来越频繁,而赏赐却越来越少。
匈奴勇士的鲜血,似乎只是汉廷用来填补内乱的消耗品。可若拒绝出兵,汉廷会如何反应?南匈奴的生存,又该倚仗谁?
左部大帐内,烛火通明,酒气熏天。须卜骨都侯狠狠将酒碗砸在地上,陶片四溅。
“羌渠老儿,还要我们流多少血?!”他怒吼道,眼中燃烧着愤恨的火焰。
帐内聚集着左部各族的首领——屠各胡的兰氏、休屠各的乌维,以及众多对汉廷早已不满的贵族。他们刚刚得知,羌渠单于竟又一次答应了汉朝的征调。
“我们的勇士死在凉州,连尸骨都带不回来,可汉人给了我们什么?”兰氏冷笑,“粮食?布匹?还是尊严?”
“汉人视我们如犬马!”乌维拍案而起,“而羌渠,甘愿做他们的走狗!”
须卜骨都侯环视众人,压低声音道:“诸位,我们还要忍耐到何时?”
帐内一片死寂,唯有火盆中的木炭噼啪作响。
良久,兰氏缓缓开口:“……反了吧。”
羌渠单于终究还是下令征调左部骑兵。他知道此举会激怒贵族,但他别无选择——汉廷若对南匈奴生疑,后果不堪设想。
“父王,左部的人不会甘心的。”年轻的王子於夫罗忧心忡忡地劝道。
羌渠苦笑:“我何尝不知?可若抗命,汉廷一纸诏书,就能让鲜卑、乌桓来灭我们。”
於夫罗攥紧拳头,低声道:“可这样下去,匈奴人只会离心离德……”
羌渠长叹一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孩子,为王者,有时不得不做违心之事。”
左部的骑兵集结了,但气氛却异常压抑。战士们沉默地整理着武器,眼中没有出征的豪情,只有冰冷的怒火。
须卜骨都侯骑在马上,冷冷注视着王庭的方向。身旁的亲信低声道:“大人,一切都准备好了。”
他微微点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出征前夜,呼衍骨再次求见羌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