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灵帝似乎来了兴趣,坐直了身子,许爱卿,可有此事?
许相缓步出列,从容不迫地行礼:回陛下,臣确实与名单上几位官员有过书信往来,但皆为公务。若因交往即定为同党,则满朝文武恐无人能免。
张让冷笑:许相此言差矣。这些党人密谋废立,其心可诛!许相与他们交往密切,岂能脱得了干系?
朝堂上一片死寂。所有大臣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皇帝的裁决。
汉灵帝打了个哈欠,显得兴致缺缺:既如此,许相还是早日离京为好。至于司徒一职...他环顾四周,就由丁爱卿接任吧。
丁宫立刻叩首谢恩,额头几乎贴到了地面。
张让又趁机进言:陛下,司徒既由丁大人接任,司空之位空缺,不如由光禄勋刘弘补缺?太尉樊陵近来多病,恐难胜任,射声校尉马日磾素有威名,可堪此任。
汉灵帝随意地点头:就依爱卿所言。
就这样,短短几句话间,朝廷三公全部易主。许相冷眼旁观这场闹剧,心中已然明了——十常侍正在一步步地掌控朝政大权。
退朝后,许相独自一人走在出宫的长廊上。冬日的阳光透过云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忽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许公请留步!
许相回头,看到新任太尉马日磾快步追来。这位以勇武闻名的将领此刻脸上满是复杂的表情。
马太尉有何指教?许相平静地问道。
马日磾四下看了看,确定无人偷听后,低声道:许公,今日之事,实非我所愿。我...
许相抬手制止了他:马太尉不必解释。乱世之中,各人有各人的选择。只望太尉记住,无论身居何职,当以天下苍生为念。
马日磾肃然起敬,深深一揖:许公教诲,磾铭记于心。
离开皇宫后,许相没有直接回府,而是来到了洛阳城南的辟雍。这座皇家学宫曾是他年轻时求学的地方,也是他后来经常来讲学的地方。站在高大的石阶前,许相仰望着这座象征着儒家理想的建筑,眼中泛起泪光。
老师!崔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气喘吁吁地跑来,显然是找了好几个地方才找到这里。
我就知道您会来这里。崔琰站在许相身旁,也仰望着辟雍高大的门楣。
许相轻叹一声:大汉四百年基业,儒学千年道统,难道就要这样毁于一旦吗?
崔琰坚定地说:老师,只要道统不灭,希望就在。您教导过的学生遍布天下,我们不会放弃的。
许相转头看着这个年轻人,仿佛看到了未来的希望,你在冀州清河国任职,要小心巨鹿侯张羽,他也是张让的爪牙,他现在没有为难你,那是因为你背后的清河崔氏。
崔琰回:学生明白。老师准备何时启程?
明日一早。许相望向北方,先回老家看看,然后...或许会去兖州。那里离洛阳不远不近,正好观察局势变化。
两人沉默地站了一会儿,许相忽然问道:季珪,你知道为何我给你的字是吗?
崔琰摇头。
珪者,瑞玉也,象征君子之德。许相语重心长地说,在这浊世之中,保持玉的洁净不易。我希望你能如美玉般,外柔内刚,坚守本心。
崔琰深深鞠躬:学生必不负老师期望。
次日黎明,一辆朴素的马车缓缓驶出洛阳城南门。许相掀起车帘,最后看了一眼这座他生活了数十年的都城。城墙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宛如一个即将醒来的梦境。
走吧。许相对车夫说道。
马车渐行渐远,消失在官道的尽头。与此同时,洛阳城内的权力游戏才刚刚进入高潮。
丁宫搬进了司徒府,开始按照张让的指示清洗许相的旧部;刘弘接掌司空印绶,却发现自己不过是个傀儡;马日磾虽然获得了太尉的高位,但兵权仍然掌握在宦官亲信手中。
而在城南的一间普通宅院内,崔琰正小心翼翼地整理着许相留下的文书。他将重要的部分誊抄多份,分别藏匿在不同的地方。夜深人静时,他常常对着烛光研读这些文字,仿佛能从字里行间听到老师的教诲。
一旁的家奴提醒“公子我们该回清河了,如再不回去,巨鹿侯那边恐生怀疑!”
崔琰说“我知道了!”
中平六年的春天来得格外晚。当第一缕春风吹过洛阳城头时,谁也不会想到,这座千年帝都即将迎来一场翻天覆地的变革。而在历史的暗流中,那些被罢免的、被任命的、忠诚的、背叛的人们,都将被卷入一场更大的风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