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二年春(公元207年),长江水道。
浩渺的江面上,一支庞大的舰队正顺流而下,帆樯如林,旌旗蔽空,连绵数里,气势惊人。这是周瑜倾尽巴郡数年财力物力,仿照昔日扬州水师形制打造的全部家底。冰冷的江水拍打着船身,也拍打着每一位江东子弟兵的心。
居中一艘高大的楼船帅舱内,不时传出压抑的咳嗽声,打破了舱内的凝重。周瑜斜倚在榻上,昔日俊朗的面容如今显得苍白而消瘦,唯有一双眼睛,依旧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老将黄盖侍立一旁,看着周瑜强忍病痛的模样,虎目含泪,声音哽咽:“都督!江水寒湿,于您病体不利啊!不如……不如我们暂且退回巴郡,待您养好身体,来日再战不迟!”
周瑜缓缓摇头,嘴角牵起一丝苦涩而决绝的笑意:“公覆(黄盖字)老将军,你的心意,瑜岂能不知?然,我自知时日无多,这病……怕是好不了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舱内肃立的韩当等将领,“正因如此,我才没有分兵多路,行那疑兵牵制之策。我将所有兵力,集中于这长江一线,以最快的速度,最强的力量,直扑荆州腹地!成,则可雪前耻,复旧土,告慰伯符(孙策)在天之灵;败,则马革裹尸,亦不负平生之志!此战,没有退路,唯有向前!”
韩当闻言,猛地抱拳,声如洪钟:“都督!末将等誓死相随!此战,我军必胜!”
“必胜!”黄盖擦去眼角泪痕,亦是怒吼出声。
“必胜!必胜!必胜!”帅舱内外,所有听到对话的将士都被这股悲壮而决绝的气氛感染,齐声高呼,声浪压过了江风的呼啸。周瑜看着群情激昂的部下,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潮红,那是回光返照般的亢奋。
夷陵城,“报——!”一名亲卫疾步冲入临时指挥所,“将军,何仪将军率一万南阳精锐已抵达城外!飞奴兵传讯,丁奉将军所部一万五千武陵兵马,尚需七八日方能抵达!”
正在沙盘前凝神思索的吕蒙猛地抬起头,眼中精光一闪:“好!何将军来得正是时候!随我出迎!”
城门外,风尘仆仆的何仪见到吕蒙,拱手行礼:“何仪,奉王命前来,听候吕将军调遣!”
吕蒙连忙上前扶住,笑道:“何将军言重了!您乃军中前辈,蒙岂敢言调遣?正当同心协力,共御外敌!将军一路辛苦,快请入城,我已备下薄酒,为将军接风,正好商议防务!”
何仪也不推辞,爽朗一笑:“如此,老夫便叨扰了!军情紧急,边吃边谈!”
右扶风郡守府内,霍峻面沉如水,看着手中的一份紧急军报和来自邺城的王令。副将在一旁,面露不忍:“大人,真的……真的要放弃那些百姓吗?我们若此刻撤离,敌军一到,他们……他们绝无生路啊!”
霍峻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声音却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大王军令,写得清清楚楚:限期之内,完成向陇关方向的战略转移,沿途尽力劝导百姓随军内迁。逾期不至者,贻误军机,按律当斩!如今限期将至,我等已仁至义尽!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岂能因妇人之仁,置全局于不顾?立刻传令!全军整装,半个时辰后,开拔!目标——陇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