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另一种声音穿透薄雾传来——清晰、沉重、带着金属的压迫感。
哒哒哒……嘎吱……嘎吱……
马蹄铁敲击硬地,车轮碾过路面,仿佛碾在人心上。
李知涯一把抄起单筒千里镜,凑到眼前。
雾气被拉近、穿透。
“黑柜”囚车的真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撞入他的视野。
六匹健马,分前后两列,筋肉虬结。
马身披着厚实的布面甲,马头罩着铁环眼罩,金属在晨光熹微中泛着冷硬的哑光。
李知涯心头一凛:这防护,中远距离硬吃两发火铳怕都不在话下。
后面的车厢才是真正的怪物。
七尺三寸高的漆黑铁盒,三对高轮支撑,连接处全是加厚的螺母钢板,粗粝、坚固。
车辕两侧,弧形钢板像巨兽的护心镜,把车夫的位置护得严严实实。
车厢单侧,一大两小三个方形开口,黑洞洞的,透着森然杀机。另一侧必然对称。
六个射击孔!
小的是火铳口,大的……
怕不是能塞进小型佛朗机炮!
尾部呢?
估计也没落下。
这玩意搁现代不算啥。
但在这1738年的黄河岸边,它就是一座移动的铁狱。
没一个山寨的人力,想啃动它?做梦!
李知涯“啪”地一声合上千里镜筒,声音斩钉截铁:“先不管船好与赖,能跑都算!快!过桥!”
众人再无二话,抓起行囊,撒腿就跑。
二里外的石桥,此刻路程显得格外长。
脚步声、喘息声、行囊碰撞声混杂在一起。雾气湿冷,扑在脸上,也扑在心头。
紧赶慢赶,总算冲到南岸石桥头。
池渌瑶的身影就在前方,清冷如竹,焦急地挥手。
众人气喘吁吁,跟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冲到码头边。
那艘二等漕船,此刻就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船身比一等快船臃肿些,甲板上堆着些杂物,烟囱冒着不算浓烈的黑烟。
池渌瑶引着众人匆匆登船。
船舱里,玄虚和尚那张总是带着点笑意的圆脸迎了上来,身边簇拥着十几个形色各异的人。气氛凝重中带着一丝期待。
“阿弥陀佛,诸位施主总算到了!”玄虚合十。
李知涯目光快速扫过舱内。
应到三十人,眼前满打满算十八个。
除掉玄虚和池渌瑶,剩下的寻经者十六人。
一个穿着浆洗得发硬的黑衣、草鞋、蓬头垢面的汉子站在玄虚身侧,眼神锐利,是行脚堂主王家寅。
四个护鼎香主,气质精悍。
十一个徒众,脸上带着紧张和决然。而之前见过一面的赵小升也在其中。
“怎么……差这么多?”李知涯忍不住问,气息还未喘匀。
王家寅啐了一口,络腮胡子跟着抖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