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知道?”王家寅的声音干涩。
“何止知道。”李知涯淡淡道,目光扫过耿异、曾全维、常宁子,“三个多月前,山阳。我们四个,就是混在净石转运的队伍里,坐着一等漕船来的松江。整个净石转运流程,我们几乎是亲自过了一遍。”
“此外,谙厄利亚人的船上,”曾全维懒洋洋地接话,,“待了几天。那些红毛鬼虽然粗鄙,但航海的本事,确实有点门道。耳朵里,多少也灌进去几句有用的鸟语。”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看向李知涯四人的眼神,也从惊疑变成了更深的复杂。
“所以,”李知涯掰起了手指,声音冷静得像在点算货物,“像运送净石的那种大帆船,想让它动起来,至少要四十个精壮汉子。
这还只是保证它不沉底儿。
要想跑远路,轮班休息?
那得三倍人数,一百二十人!”
他一根根手指竖起,清晰列出——
“桅杆瞭望——眼睛要毒,手脚要快,爬得高,看得远。
修理工匠——船在海上,随时会坏,木头、帆布、铁钉,都得有人会弄。
火炮弹药——炮不是摆设,得有人会打,会保养,火药得管好。”
军需粮草——几百张嘴等着吃饭喝水,淡水、食物、药品,账目得清。”
水手管理——升帆、降帆、操舵、锚泊,令行禁止。”
厨子——船上条件差些,但也不能煮猪食。”
菜农——海里没有菜市场,得有人懂行,知道怎么让水果蔬菜长在盆栽里,还够一大帮人吃的。”
一直沉默跟着的匠人周易,此刻挺了挺胸膛,声音带着匠人的沉稳:“首席工匠的活,我包了!只要船上有木头铁器,我就能让它多撑几天!”
曾全维眼皮都没抬:“火炮弹药,我能管。军需粮草,玄虚师傅有能耐喊来人手和漕船,清点物资想必也不差。”
玄虚和尚合十:“阿弥陀佛,贫僧尽力。”
“现在缺的,”李知涯目光扫过众人,“就是桅杆瞭望、能顶事的水手、好厨子、懂行的菜农。”
他的目光在王寅和他手下那几个漕帮汉子身上停留片刻,微微摇头,“内河漕帮的本事,在海上,恐怕顶不了水手的缺。”
王家寅等人脸色有些难看,却也无法反驳。
“喂!”张静媗清脆的声音响起,带着点看戏的戏谑,“我说!八字还没一撇呢!船影子都没见着,你们倒好,连谁管做饭谁管种菜都分派上了?想得可真美!”
“就是!”一个身材精瘦的中年汉子抱着胳膊,满脸不屑地撇嘴。他也是护鼎香主之一。
这香主斜睨着李知涯,“船还没搞到呢!影子都没一个!何况……”
他拖长了调子,声音里满是质疑和退缩,“此事风险太大!九死一生!私以为……还是不要冒险为好!”
“不要冒险?!”
李知涯猛地转头,目眦欲裂!
那双因五行病而略显浑浊的眼睛,此刻却爆射出骇人的精光,死死钉在那护鼎香主脸上。
北风似乎都为之一滞。
“那你当初加入‘寻经者’为的什么?”李知涯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怒意和毫不留情的质问,“难不成是为了个性?为了赶时髦?多一个香主身份,好在朋友面前抖威风?”
这话太毒了!像把烧红的刀子捅进了心窝!
护鼎香主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腾”地站起来,额上青筋暴跳:“姓李的!你他妈的放什么狗屁!清浦码头我们死了那么多兄弟,难道是小打小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