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宁子看向众人,自问自答——
“一支船队,劈波斩浪时,风暴当前,众人自然同心协力,拧成一股绳。
可一旦风平浪静,靠了岸,安逸下来呢?
人心就散了!
争利夺权,勾心斗角,龌龊事全冒出来了!
这气啊,就郁结在肝!
肝气不畅,人就容易烦躁易怒,偏偏又渴酒!
越喝肝火越旺,越旺越渴酒!恶性循环!”
他最后下了结论,斩钉截铁:“所以,贫道断定,此人绝非丢了活计!
他是跟船上的同伴,极可能是同舱的兄弟或者上司,发生了激烈的争执。
由此肝气郁结,愤懑难平,这才跑到这市井酒馆,借酒浇愁。
浇的,是心头那股子憋屈火!”
这番解读,引经据典,层层递进,听起来比李知涯那“丢了活计”的结论深刻多了。
耿异和曾全维都露出了然的神色。
魔盗少年团更是对常宁子投去崇拜的目光——
这野道士,有点东西!
卦算完了,结论迥异。
接下来,自然该验证了。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李知涯——
这里就你懂点番鬼话,你不去问谁去?
李知涯头皮有点发麻。
他是有“超前认知”,懂点英语,但这时代英语根本不是主流啊……
随手摸了摸鼻子:“西蛮语也有很多种的……
佛郎机语、和兰语、谙厄利亚语……差得远了去了。
我也就略懂其中一种,还是时下不太流行的那种……”
他还在斟酌词句,想着怎么套话比较自然。
旁边,耿异几杯劣酒下肚,脸上已泛起一层红光。
他看着李知涯这“拖拖拉拉”的样子,心头那股子耿直莽撞劲就上来了。
“啧!磨磨唧唧的!真不痛快!”耿异嘟囔一句,霍然起身。
他顺手抄起桌上还剩小半瓶的劣酒,龙行虎步,径直就朝那红毛水手走了过去。
走到红毛水手身后,耿异毫不客气地用手背“砰砰”敲了敲对方厚实的后背,嗓门洪亮,直截了当地问道:“嘿!哥们儿!跟朋友吵架了?气成这样?”
那红毛水手被拍得一激灵,醉眼朦胧地抬起头,露出一张胡子拉碴、布满愁容和酒精红晕的脸。
他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大明汉子,和他手里那半瓶酒。
浑浊的绿眼睛里先是茫然,随即涌起一股被冒犯的怒意,嘴里叽里咕噜地冒出一串带着酒气的西蛮语:“Foda,caralho,filhodaputa!”
李知涯尽管听不懂,但看那红毛水手龇牙咧嘴、唾沫横飞的表情,再配合那全世界通用的肢体语言——
中指虽然没竖起来,但那股子想把酒坛子扣在耿异脑袋上的劲儿是藏不住的——
就知道讲的绝不是“欢迎光临”。
耿异顿感力十足,也同样喷吐着酒气:“咯啦六?你跟我划拳呢?”
结果邻桌一个本地人绷不住了,告诉耿异:“他讲的是佛郎机话caralho,就是‘他妈的’!后面那句更难听,是骂您娘咧!”
“什么?”耿异一听,火气“噌”地就顶到了天灵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