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全维第一个炸毛,几乎是吼了出来,试图用声量和粗俗来压过内心的恐惧——
“不走?你他妈是不是五行疫发作,烧坏脑子了?
不趁这鬼东西松劲儿赶紧跑,留在这儿等它缓过神来再加一桌菜吗?
还挖秘密?挖什么?挖它祖坟还是下去给它当点心?”
他猛地转向迭戈,寻求支持,“那什么……你们西洋人应该知道,海葵……是吃肉的吧?”
迭戈非常肯定地重重点头:“是的,曾。它们是贪婪的捕食者,主要吃鱼虾蟹,但……”
他看了一眼舷窗外黑暗的海水,“这么大的,窝想它不会介意换换口味。”
说着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曾全维立刻转向李知涯,夸张地摊开双手:“你听听!你听听!吃肉的啊!哥们儿!”
但李知涯缓缓放下沾血的手帕,眼神锐利,扫过众人:“你说的没错,曾兄。就是因为五行疫。”
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后腰依旧隐隐作痛的病灶,“刚才那东西出现,尤其是被火烧的时候,我身上的反应……
非常强烈,而且十分古怪。
不单单是疼,还有一种……
难以言喻的共鸣感。”
李知涯略作思忖,又说:“老话都说,万物负阴而抱阳,毒物三步之内必有解药。
这片海域,这能缠住巨船、还能让我五行疫产生如此异动的怪物……
我想,它或者它所在的环境里,或许就藏着能克制、甚至治愈五行疫的关窍!”
这话一出,曾全维张了张嘴,却没再吐出反驳的字眼。
船舱内陷入一片沉默。
其他人,神色也都凝重起来。
是啊,舰队里不止李知涯一个病人,还有那个奄奄一息的小姑娘张静媗。
况且谁能保证寻经者内部,乃至这些看似健康的船员中,没有潜伏的轻症患者?
业石和净石的流毒早已不限于大明一隅,将来谁能保证自己绝对安全?
倘若真能找到根治之法……
这风险,似乎值得一冒。
常宁子此刻幽幽开口,拂尘轻轻一摆:“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
险地藏宝,绝处逢生,亦是天道循环之理。
此物虽凶,然其性与五行疫相冲相激,李兄弟所感,未必没有道理。
若能窥得一丝天机,或真是苍生之幸。”
同样的话,看你怎么说。
稍微沾点玄妙,便坚定了众人的想法。
最终,几道目光交汇后,达成了共识。
“好!”迭戈一咬牙,“那就干!但必须快!窝可不想再被它缠住!”
曾全维也叹了口气,撸起袖子:“妈的,老子这条命就陪你们这些疯子赌了!说吧,怎么挖?”
次日清早,天色灰蒙蒙的,海风依旧。
三艘舰船没有远离,而是谨慎地保持在浅滩外围。
所有船员都被动员起来,气氛紧张而忙碌。
佛郎机水手们展现出他们老道的航海经验。
他们迅速制作了巨大的拖网,里面塞满了前一天捕获的、气味浓烈的鱼内脏、碎鱼肉,甚至还有好几只倒霉被捉住的肥硕海蟹,作为诱饵。
一些小艇被放下,水手们用力敲击着船板、木桶,制造出巨大的噪音,试图吸引并激怒水下那个庞然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