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涯顿时了然:“原来你妻儿就是这么沾染上五行疫的?”
“也怪我!都怪我!”
吴振湘的语气充满了悔恨,用力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起初我是真不知道这鬼石头有这么厉害!
只听说它邪性,但穷怕了,哪还顾得上那么多?
甚至……
甚至还存了点儿小心思,想着这石头看着挺稀奇,偶尔偷偷藏起几枚小的、成色差的,带回家去,说不定能换个零钱。”
他的声音颤抖起来:“孩子……孩子觉得那石头亮晶晶的,好看,当成了宝贝,每天拿在手里把玩,睡觉都塞在枕头
就这样,日积月累……
他们娘俩……
他们娘俩就都……”
吴振湘哽住了,说不下去,只是重重地、无力地叹息,那叹息声里承载着无法言说的痛苦和自责:“……无药可医,无药可治……
我眼睁睁看着他们皮肤开始出现红疹,然后慢慢……
慢慢溃烂,一点一点……断气……
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李知涯沉默了片刻,伸出手,用力拍了拍吴振湘的肩膀。
任何语言在这种巨大的悲痛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吴大哥……世事难料,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是这世道,是这该死的业石……”
宽慰了几句后,李知涯忽然想起一个关键问题,觉得十分奇怪:“按理说,你在业石工坊里,平常接触业石的时间比他们长得多,数量也大得多。
怎么反而是他们先患上五行疫,而你……
却好像没什么事?”
他仔细看了看吴振湘,除了旧伤和风霜痕迹,确实没有五行疫的典型症状。
说到这个,吴振湘自己也似乎觉得十分纳闷,眉头紧锁:“其实……我也一直想不通这点。
我怎么就没事?
后来婆娘和孩子出事以后,我害怕,也疑惑,前前后后偷偷问过不下七八个郎中,甚至包括一些游方的野大夫。
他们号脉、看相,都说不出了所以然来,无法解释。
最后没法子,我甚至病急乱投医,去找了老家一个有名的神棍,叫康半仙的。
那老家伙,估计是想多骗点卦金,对着我的手掌和面相一顿胡吹。
什么‘骨骼清奇’、‘先天圣体’、‘百毒不侵’、‘天命所归’……
屁话连篇,越说越没边!”
吴振湘模仿着当时又好气又好笑的样子:“我当时就听不下去了,直接打断他。
我跟他说:康半仙,要不您那杆旗子干脆送给我得了!
我拿回去改个字,以后我就叫‘吴’半仙!”
说罢,他自己先忍不住摇着头笑了起来。
李知涯想象着那滑稽的场面,再看着眼前这饱经沧桑的汉子,也不由得跟着笑了出来。
笑声在甲板上回荡,仿佛冲淡了往事的沉重。
等笑声渐歇,李知涯脸上的表情却慢慢收敛,变得严肃起来。
他往前倾了倾身子,压低声音道:“吴大哥,说句不当听的。你这副不容易染上五行疫的稀奇体质,往后可千万别到处宣扬,得捂严实了。”
吴振湘正笑得放松,闻言一愣:“为什么?难道这还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有道是,病急乱投医,人饿极了还吃土呢。”
李知涯眼神里带着一丝告诫,“你这身子骨,在那些久病不愈、眼看没几天活头的病人眼里,甚至在他们绝望的家人眼里,那可不就跟唐僧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