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怨归抱怨,两人动作却不慢。
有人帮忙将较粗火业石晶体用刀柄快速捣得更细。
耿异和常宁子便小心翼翼地将漏斗细口塞进铅弹上的钻孔,另一人则用小木片挑着火业石粉,一点点往漏斗里添。
粉末簌簌落下,慢慢填满铅弹内部的空腔。
每填好一颗,周易便接过,用一小截预先准备好的、浸过硝药的细麻绳作为捻子,小心插入钻孔,露出一点头。
最后再用加热的蜡油滴上去封口,防止粉末漏出。
很快,二十枚经过特殊改造的“火业石铅弹”制作完毕,刚好够他们这十几条火铳齐射一轮。
周易也终于能停下。
他甩了甩因持续用力而酸痛无比的右臂,众人这才看见,他右手虎口处已被那手摇钻的摇柄磨破,渗出了殷红的血迹。
他默默地将受伤的虎口凑到嘴边,轻轻吸吮了一下,用最原始的方式缓解疼痛。
李知涯拿起一颗改造好的特殊弹药,仔细看了看那封着蜡油的钻孔,面色凝重地对众人叮嘱:“都听好了!装弹的时候,尽量把这钻了孔、带了捻子的一头朝外!”
原来,他早已考虑到了周易刚才那句没说完的“但是”意味着什么——
火业石性质并不稳定,这种现场钻孔、手工灌粉、蜡油封口的临时工艺极其粗糙且充满不确定性。
谁也不敢保证,在击发瞬间的剧烈冲击和高温下,这颗“炸弹”会不会直接在铳管里提前爆炸!
让钻孔朝外,一来是方便发射时引燃外面的捻子,二来也是尽可能让潜在的爆炸冲击有一个宣泄口,减少直接炸裂铳管的几率。
这是在拿命赌!
但眼下,他们没有更好的选择。
就在众人刚刚将这要命的弹药分发完毕,紧张地开始往各自火铳里装填时。
海面上的情况陡然生变!
那艘以西巴尼亚大船,在一片混乱中,竟然开始缓缓起锚!
并且船身正在徐徐调整方向!
更不妙的是,那两艘载着以西巴尼亚士兵和土著辅兵的舢板,也正拼命朝着大船划去,显然是要回归本舰。
李知涯拿眼一瞅那大船调整后的姿态和隐约指向的方位,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操!”他低骂一声,“这帮龟孙找到老曾他们的炮位了!船只转过侧舷,是要用舰炮还击了!”
敌人反应的速度和准确性,超出了预期。
危机非但没有解除,反而以更猛烈的方式,骤然压近!
容不得众人再多想一瞬!必须立刻发起攻击,干扰敌舰瞄准,为炮阵争取时间!
“上!”李知涯低吼一声,率先从甘蔗林里冲出。
其他人紧跟其后,迅速冲到相对开阔的海滩边缘。
“点火!”李知涯下令。
十几根燃火弹丸的捻子被火把引燃,发出“嗤嗤”的声响,在昏暗中闪烁着危险的红光。
众人端起铳,屏住呼吸,凭着感觉瞄准那艘正在调整炮口的巨大黑影,在心里默数着……
“放!”
几乎是同时扣动扳机!
砰!砰砰砰——!
一连串爆豆般的巨响震得人耳膜发麻,铳口喷出的火焰短暂地照亮了一张张紧张的脸。
老天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