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刹国的手竟然伸得这么长了?
但泰衡帝还没来得及将这口气完全发泄出来,另一份来自陕西的六百里加急奏报,几乎同时送到了他的御案上。
工部侍郎邝盛槐,以极其激动甚至语无伦次的笔触禀报:成功矣!在渭南实验的“火车”,成功矣!
泰衡帝强压下对西北战事的怒火,展开那份工部奏折细看。
后面附着详细参数——
可日行三百六十里,空载;能牵引三万斤重物,满载速度为一个时辰二十二里。
每个时辰耗煤七千斤,若适当掺杂火、木二属性业石粉末,则只需五千四百斤以下……
字里行间都透着邝盛槐的兴奋,末尾更是笔锋恳切。
……此物神异,假以时日,必能大显神威于国朝。恳请陛下圣断,多拨银钱于此款项,则铁路贯通南北、货通天下之日可待矣!
泰衡帝目光扫过那些数字,心中快速盘算。
日行三百六十里是空跑,满载一日也就二百六十四里。
但光是燃料,一日就要耗却六万四千八百斤煤石!
这意味着沿途必须广设站点,频繁补充煤、业石和清水。
加之勘测规划线路、征发民夫铺设铁轨……
每一项都是吞银巨兽。
短期来看,投入如山,回报却如溪流,着实不划算。
他微微摇头。
但旋即,更深远的思虑浮上心头。
此物若能不断改良,令其速如奔马,力胜百牛,免却中途频繁添料之烦……
则于国计民生,交通漕运,大有裨益!
而最最关键者——
此物若能飞驰于疆土之上,兵马粮秣之转输调派,将快如雷霆!
万里之遥,旬日可至!
这是社稷神器啊!
想到此,泰衡帝心中已有决断。
他提起朱笔,在那奏折上飞快批红:“览奏欣悦。
邝盛槐等殚精竭虑,制此奇器,有功于社稷,着吏部议功褒奖,一应参与人员,俱有赏赉。
另,准尔所请,由内帑先行拨付银一百二十万两,转工部都水清吏司专项支用,务须精打细算,用心营办。
着该司限期呈报详细营造章程及预算,朕当遣专员前往勘验观摩。钦此。”
写罢,他将批红的奏折递给侍立在侧的一位司礼监随堂太监。
那太监躬身双手接过,仔细看了一眼批红内容,尖细的嗓音低声应道:“奴婢遵旨。”
随即后退几步,转身快步而出,前往司礼监值房办理正式的文书手续,并将皇帝的旨意传达给相关的内阁中书舍人及户部、工部官员。
处理完这事,泰衡帝脸上的些许缓和瞬间消失,重新被阴鸷笼罩。
他冷声道:“传朱伯淙。”
殿外候着的小火者立刻躬身领命,小跑着出去传达口谕。
不到半个时辰,那年轻俊朗、风度翩翩的北镇抚司掌刑千户、辽阳侯朱伯淙步履匆匆地进入殿内,拂衣跪地行礼:“臣朱伯淙,叩见陛下。”
暖阁内檀香袅袅,却驱不散那股无形的压力。
这一次,泰衡帝没有像上次那样,还有心情与他谈论什么西洋的哲人。
皇帝的声音像是结了冰,直接从御案后砸过来:“辽阳侯,从去年冬到如今,小半年了。
寻经者乱党,你是抓了不少,诏狱都快塞不下了。
但朕怎么听说,抓来抓去,尽是些摇旗呐喊、跑腿送信的小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