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脸上有印子”的那个。
熊大垣一拍大腿:“喔……我想起来了,是他!这小子手头也没几个子儿,还学有钱人玩股票?”
尔后示意:“继续说,这孙二狗都买了哪些股?”
金波:“他买了宁波宝船二百股,还有龙安硝业一千股。”
“花了多少银子?”
“宁波宝船一股是二分一厘,龙安硝业一股五厘,一共是九两二钱银子,外加印花费六文钱。”
熊大垣捻着胡子寻思:铸造局的匠工,平常省省的话,一口气能拿出九两银子也不稀奇。
但奇就奇在这孙二狗为什么偏买的这两只股?
是那小老头告诉他的?
那怪信里写的符号,其实就是内幕消息的暗语?
他越想越觉得蹊跷。宁波宝船专造远洋商船,龙安硝业则是朝廷指定的火药供应商,这两家最近都没什么风声……
“爷,”金波忽然补充道,“我还打听到一桩奇事——龙安硝业上月有仓库失火,烧了不少料,还死了三个库丁,按理说股价该跌才是。”
熊大垣眼睛一亮:“莫非朝廷要补订单?”
旋即又摇头,“不对,这等机密怎会传到市井之徒耳中?”
他越想越觉得那封怪信有鬼。
董贺文、卓五娘、孙二狗、小老头……
这几人串起来,分明是张看不见的网。
“这会儿想再多也只是猜测,”他最终摆摆手,“什么都不如明天直接去问问孙二狗这小子。”
说着瞥了眼窗外渐暗的天色,忽然又问:“那董贺文后来去哪了?”
金波挠头:“跟丢了……那厮钻进人群里七拐八绕的,最后消失在南门菜市口了。”
熊大垣沉吟片刻,突然笑出声:“好么,这是遇上高手了。”
他拍拍金波的肩:“去账房领二两银子,今晚带兄弟们吃酒去。”
等众人退下,熊大垣独自坐在厅中,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茶几。
烛火摇曳间,他忽然觉得这蓬莱城的天,怕是要变了。
……
次日一早,蓬莱铸造局。
白茫茫的雾气裹着业石粉尘,粘在人的口鼻间又涩又重。
工棚里鼓风机吼得地动山摇,孙二狗刚把一坩埚通红的铁水浇进模子,汗珠子砸在沙地上滋起细烟。
提举的大嗓门穿透噪音:“二狗!过来!主事叫你!”
孙二狗心里咯噔一下,胡乱用袖子抹了把脸,小跑着穿过堆满焦炭的场院。
公廨里阴凉不少。
熊大垣端着茶碗坐在太师椅上,眼皮耷拉着,看不出喜怒。
旁边还坐着个陌生人,一身鸦青色圆领袍,脚踩粉底皂靴,指尖正慢悠悠捋着腰间牙牌上的穗子。
那人抬眼看过来,目光像两枚冷钉子。
孙二狗腿肚子当即就软了半截,垂下头不敢吭气。
富有磁性的京师口音先开了腔,不紧不慢,却字字砸实:“我听说,你昨日去了万宝票局。买了宁波宝船并龙安硝业的股票,统共花了九两二钱带六文。有这事没有?”
孙二狗扑通一声跪倒:“回、回老爷的话,有。”
宗万煊从袖中抽出一卷纸,轻轻一抖拉出一条长账:“你来铸造局,满打满算一年零三个月,实领十四个月工钱。
扣除罚银,入项五十三两二钱。每月寄家二两五,共三十五两。
吃住嚼用每月一两二钱,计十六两八钱。
如此,你手头应只剩一两四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