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涯抛出了第三种方案:“文社长高义,李某佩服。
既然如此,我们换一种合作方式。
其一,我寻经者,愿无偿为岷埠所有罹患五行疫的华人同胞提供药物治疗——
用的是大明太医院最新公布的方子,药材我们来想办法。
其二,有偿为此地所有华人商户、百姓提供必要时的武力庇护,免受以西巴尼亚人或其他势力无理欺压。
其三,每月资助报社一笔定额酬劳,改善诸位笔政生计。
而我们只需贵报在报道相关事宜时,能给予些许方便,刊载一些有利于华人团结互助、揭露不公的实情即可。
并非要贵报完全听命于我。”
条件开出,文社长抚着胡须,沉默了下来,显然有所松动。
无偿治病、有偿庇护、改善收入。
这三样实实在在地戳中了在异邦艰难求生的华人最核心的需求,也照顾了他维持报社独立性的底线。
李知涯见状,趁热打铁道:“看来文社长可以考虑我们的条件了。还有什么要求,不妨一并提出来!”
岂料,文社长抬起头,目光异常认真,他缓缓道:“若李堂主所言非虚,老朽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那武力庇护一事,可否……
不仅限于华人?
吕宋此地,受以西巴尼亚殖民者苛待、挣扎求生的,又何止我华人?
那些本地土著,往往更为困苦无助……”
这话一出,连李知涯都愣了一下。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位看似迂腐的老文人,随即真心实意地竖起大拇指:“文社长,您有格局!心怀慈悲,李某佩服!”
他当场拍板,“好!就依社长之言,力所能及之处,亦可对受以西巴尼亚人欺压的土著施以援手!”
双方当即击掌为誓,达成了协作。
离开报社,走在岷埠嘈杂而充满异域风情的街道上。
常宁子忍不住低声道:“堂主,真要庇护那些土人?非我族类……”
李知涯摆了摆手,没说话。
行至一处污水横流的低洼地,恰看见几个衣衫褴褛的吕宋土著,正麻木地站在没过脚踝的黑臭泥水里,弯腰捡拾着垃圾堆里的杂物。
李知涯的目光扫过他们,脸上没有任何同情,反而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冷的寒意。
他脑海中闪过的,是历次南洋排华骚乱中,这些平日里看似“勤劳”、“朴实”的本地土著。
如何在狂热煽动下,变得比殖民者更加激进、凶残地冲向华人商铺和居所的画面。
李知涯心里暗暗盘算,嘴角勾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冷笑:庇护?
当然要庇护。
等着吧,看我怎么好好“庇护”你们……
他正沉浸于如何利用舆论撬动岷埠格局,又如何借殖民者与土著起义军之手彼此消耗,最终火中取栗,并为昔日排华血债清算的谋划中。
一名寻经者徒众带来了掌经使高向岳的口信,邀他前往新落脚点参加一场茶话会。
李知涯正思虑万千,本不欲分心参与这等看似闲聚的活动。
但转念一想,若非高向岳出手,自己此刻恐怕早已烂在圣地亚哥堡的阴暗囚室里。
监狱这份人情,面子不能不给。
于是他略作整理,便随那徒众而去。
高向岳的新居所位于岷埠一处相对清静的坡地。
是一栋线条简洁的纯白色二层建筑。
在一片南洋风情中显得别具一格,清新淡雅,视野极为敞亮。
茶话会就在建筑西侧与一道低矮扶墙之间搭建的凉棚下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