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他俩这闪烁的眼神、心虚的表情。
再联想到戌字堂的银钱失踪案,心里立刻就跟明镜似的,全明白了。
一股怒火猛地窜上心头。
挪用公款,参与投机,还卷入内斗!
哪一条都是大忌!
但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将这怒火压了下去。
此刻发作,于事无补,只会让局面更难看。
最后,他只能心情复杂、心怀无奈地深深看了耿、曾二人一眼。
见二人像犯错的小孩一样低下头。
李知涯才沉声对亲卫旗总晋永功吩咐了一句:“维持好秩序,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再动武。”
然后,便走到高向岳身旁,默默站定,冷眼旁观这场寻经者内部的审查大会。
戌字堂的效率此刻倒是奇高。
不到半个时辰,在册徒众,包括堂主、香主、普通徒众,共计八十一人,悉数到场,黑压压地站了一片。
有人睡眼惺忪,显然是从被窝里拉起来的。
有人身上还带着鱼腥味或泥土,像是刚从码头或田里赶来。
高向岳的一名亲随捧着厚厚的名册,开始一个个点名,声音洪亮,确保无人遗漏,也无人冒名顶替。
点名完毕,确认八十一人全数在场,清查正式开始。
掌经使的亲随和三灯阁老指派的人员负责逐个问话。
问题翻来覆去就是那几个:昨日至今行踪、有无异常、对库房银钱知道多少……
与此同时,其余各堂则依次派遣代表。
三人一组,互相监督。
拿着戌字堂提供的住址清单,分头前往被问话者的住处、常去的赌坊酒馆甚至相好家里,进行地毯式搜查。
看有无私藏银两或可疑物品。
李知涯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戌字堂徒众们或惶恐,或愤懑,或麻木地接受盘问。
各堂搜查人员则如同抄家般,进进出出。
不时带回一些零碎物品,却始终不见那耀眼的白色银锭。
整个场面,喧嚣、混乱,却又带着股诡异的正经。
李知涯心里不由得暗道:这他妈的……跟开批斗大会似的。
而这场别开生面的“批斗查账大会”。
从日头正猛的中午,一直开到夕阳西沉、暮色四合的黄昏。
才终于接近尾声。
结果是令人绝望的。
戌字堂八十一人,经反复盘查和全城大搜检,无一人被查出私藏巨额银两。
别说二十万两,连超过百两的额外现银都极少见。
甚至有几个香主,还被搜出了欠泰西商人印子钱的字据。
证明他们自己也是这场投机游戏的受害者,甚至还亏空了堂口的公款。
几十万两白银,真的就像阳光下的露水。
蒸发得无影无踪,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聚集在此苦等结果的各堂徒众,面对这个结果,没有一个满意的。
失望、愤怒、绝望的情绪再次弥漫开来。
只是碍于高向岳、三灯阁老以及李知涯和他那队剽悍亲卫的存在,才没有再次爆发。
就连一向看似超然物外的玄虚和尚。
看着眼前这荒诞离奇的结局,也忍不住抓了抓光秃秃的脑袋。
望着天边最后一丝晚霞,用乡音喃喃自语:“奶奶个脚,几十万两银子还真他娘哩长住腿跑了不成?”
暮色中,一股寒意,悄然爬上每个人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