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口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海浪声和火铳手重新装填弹药时发出的细微金属摩擦声。
李知涯的话语中的决绝,让人毫不怀疑他下一秒就会下令开火。
林仲虎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着,权衡着利弊。
他似乎觉得,李知涯作为“逆乱头目”,价值确实远比一个医女要大得多。
而且眼下硬拼似乎也讨不到好。
于是他稍微将刀锋往外移开了半分。
接着从牙缝里挤出字来:“好……你刚刚说,只要你的老婆安全,你就愿意伏法?”
“没错。”李知涯坦然道,“但也要看你们,愿不愿意换个人押解了。”
林仲虎复又仰头大笑,试图用夸张来掩饰内心的权衡:“如此轻易就答应跟我们走了?把老子当三岁小孩骗呢?”
他猛地瞪眼:“鬼知道你身上藏没藏什么暗器,想趁着交换人质的当儿搞偷袭!”
李知涯闻言,不再多话。
他主动撸起两边袖子,露出绑在左臂上那结构精巧的袖剑。
随即当着所有人的面,一根根解开绑带。
将那寒光闪闪的袖剑“哐当”一声丢在脚下的木板上。
接着,他掏出腰间手铳,铳口朝天——
“砰!”
一声爆鸣响彻港口,惊起几只海鸥。
然后,他将还在冒着青烟的手铳,稳稳地插回腰间的皮套里。
最后,摊开双手,示意再无他物:“没了。”
这一连串动作,干净利落,充满诚意,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林仲虎这才微微点头,显然满意了。
但他依旧不忘朝身后的崔卓华看了一眼,以征求最终的意见。
崔卓华站在栈桥尽头,面色阴沉如水,目光复杂地看着李知涯,又看了看被挟持的钟露慈。
最终,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眼下,这似乎是唯一可能打破僵局、甚至反败为胜的机会。
得到首肯,林仲虎心中大定。
架在钟露慈脖颈上的刀又往外移了移,冲李知涯喝道:“那好!你过来!一点点,慢慢过来!别耍花样!”
李知涯深吸一口气,目光与钟露慈担忧、焦急的眼神交汇一瞬,传递去一个“放心”的讯号。
然后,他迈开脚步,踏上了通往栈桥的木板。
一步一步,向着林仲虎和钟露慈走去。
海风更急,吹动他的衣袂。
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斑驳的码头上。
两百多名兵马司士卒屏息凝神,火铳依旧平举,对准着栈桥上的每一个厂卫,手指紧扣在扳机护圈外。
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耿异、曾全维等人手心全是汗。
二人死死盯着李知涯的背影,以及林仲虎手中那柄随时可能割断钟露慈喉咙的腰刀。
崔卓华则暗自示意手下校尉做好准备。
一旦李知涯进入掌控范围,立刻接应,夺船,控制人质!
钟露慈看着丈夫一步步走来,为了自己,甘愿卸下武装,走入虎口,泪水终于忍不住在眼眶中打转。
但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怕扰乱了李知涯的心神。
李知涯的步伐很稳,不快不慢。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计算着距离,观察着林仲虎的每一个细微动作,寻找着那电光火石般的反击机会。
袖剑已卸,手铳已鸣,他身上明面的武器确实没了。
但……
这只是在其他人眼里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