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帐篷里,一股混杂着霉味、汗臭和廉价消毒水的酸腐气息,疯狂地t往每个人的口鼻上钻。
凌萱靠在帐篷的帆布上,闭着眼。
初一的藤蔓缠在她手腕上,那颗小小的果实黯淡无光,仿佛也陷入了沉睡。
“高见、周海、耗子。去弄清楚三件事。”
“一,吃的从哪来。”
“二,原来的兵去哪了。”
“三,谁说了算。”
周海咧了咧嘴,这三件事,其实就是一件事——谁的拳头最硬,谁就掌握着别人的命。
他站起身,拍了拍高见的肩膀。高见会意,冲耗子递了个眼色。
三人掀开帐篷的帘子,走了出去。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所谓的“接收区”,更像一个大型的牲口圈。目光所及之处,全是低矮破旧的帐篷。
空气里,除了那股挥之不去的酸腐味,还多了一丝食物的香气。
是从东边飘来的。
三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东边是一个临时搭建的食堂,几口大锅正冒着热气。掌勺的是个脑满肠肥的胖子,他挥舞着大勺,每一次舀粥,手腕都会巧妙地一抖,大半的米粥就顺着勺沿滑回了锅里。
领粥的幸存者排着长队,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渴望,和对那个胖子的畏惧。
“这孙子,业务够熟练的。”耗子压低声音,眼里满是鄙夷。
周海没说话,他的目光看向食堂侧面的一排小帐篷上。那里,几个穿着同样油腻厨师服的人,正端着满满当当的饭盒,进进出出。
饭菜的香气,比大锅里的粥浓郁了十倍不止。
“小灶。”高见言简意赅。
就在这时,队伍里起了一阵骚动。
一个男人因为嫌分到的粥太稀,和掌勺的胖子争执起来。
“凭什么!我昨天干了一天活,就给我这碗清汤?”
胖子把大勺往锅里一扔,发出咣当一声巨响。他脸上横肉一抖,指着那男人的鼻子骂道:“爱喝不喝!不喝就滚!有的是人想喝!”
旁边立刻围上来两个“纠察队”的人,手里拎着橡胶棍,二话不说,对着那男人就是一顿猛抽。
男人抱着头,蜷缩在地上,很快就没了声音。
周围的人群,像受惊的羊群,齐齐后退了一步。
“看见没?”周海的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规矩。”
他不再看那边的闹剧,径直走向那排开小灶的帐篷。
耗子和高见立刻跟上。
一个端着饭盒的厨子刚从帐篷里出来,就被周海拦住了去路。
“哥们,借个火。”周海脸上挂着笑,递上一根皱巴巴的烟。这是他刚从一个被打晕的纠察队员身上顺来的。
那厨子斜了他一眼,满脸不耐烦:“滚一边去,没看我忙着呢?”
周海的笑容不变,他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极低。
“你左边口袋里,藏了三根火腿肠。右边靴子里,塞了两包压缩饼干。这事要是让疤哥知道了……”
厨子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他手里的饭盒一晃,差点掉在地上。他惊恐地看着周海,像是见了鬼。
周海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拍了拍厨子的肩膀,语气亲热得像多年的兄弟。
“别紧张。我们刚来,不懂规矩,就是想找个能干活的地方,换口饱饭吃。”
那厨子喉结滚动,咽了口唾沫,冷汗从额角滑了下来。
他飞快地扫了一眼四周,见没人注意,才用蚊子哼哼一样的声音说:“想干活,去西边的矿场登记。那里……那里活多,管饱。”
他说“管饱”两个字的时候,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