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将激光笔精准地定格在左上角的数据图上,声音因激动而微微提高:“这些样本全部来自塞纳岛的中心地带。请注意看这些数据——”
他特意将光点在几个峰值处画圈,“与边缘区域的样本相比,中心区动植物的基因序列出现了至少三处异常突变,细胞分裂速度提升了近三倍!”
“立即放大左上角区域。”安诺德猛地直起身,手肘不慎撞到桌沿也浑然不觉。他紧盯着屏幕上逐渐清晰的基因序列,当看到那个异常片段时,他的呼吸明显一滞。
“样本坐标能精确到什么程度?”他倏然转向约翰,镜片后的双眼锐利如鹰。
“我连续工作了四十八小时。”约翰揉了揉布满血丝的双眼,切换幻灯片的手微微发抖。
“先是筛选出全部二十七例变异样本,然后逐一核对了采集记录。”画面切换至塞纳岛地形图,他用激光笔圈出中心那片湛蓝的湖泊。
“以这片岛中海为圆心,半径一点五公里内的区域就是可能的变异区。今早复核时,我发现越靠近湖心的样本,变异特征越明显。”
安诺德深吸一口气,“了不起的发现,约翰。这可能是继塞勒涅之后最重要的突破。”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会议室里的每一张面孔,“我建议立即分两组行动:我继续负责塞勒涅的观察;另一组由约翰带队,深入中心区调查变异机制。”
“考虑到野外作业的风险和强度,约翰组需要四位成员。”他的视线落在正在记录会议纪要的维克多身上,“维克多留在本组。最近塞勒涅已经习惯了他的照料,突然更换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应激反应,其余人员可以自主选择。”
经过最终商议,大家决定让安妮、汉斯和维克多留守营地,其余四位男性成员则跟随约翰前往岛屿中心。
小型飞行器静静地停在营地东侧的空地上,银灰色的外壳在清晨的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芒。五人小组迅速行动起来,将野外作业所需的必需品和一些便携仪器搬进舱内。发动机启动时带起一阵强风,吹得四周的灌木丛沙沙作响。
“你们带上武器了吧?那边属于中心区域,估计有不少野兽。”安妮快步走到舷梯旁,海风拂起她红色的长发。她纤细的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记事板,眼神里透着一丝担忧。
“放心,麻醉枪和实弹都带了。”约翰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精神却异常亢奋。他拍了拍腰间的枪套,朝留下的四人挥了挥手:“我们走了。”
飞行器缓缓升空,螺旋桨搅动着湿润的海风,在营地周围掀起一阵小型风暴。安妮站在原地,目送那个银色的身影逐渐缩小,最终消失在郁郁葱葱的雨林上空。
“安妮,想喝咖啡吗?我这儿有上好的咖啡豆。”汉斯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他刻意整理过皱巴巴的衬衫领子,脸上堆着殷勤的笑容。
他心仪这位团队中唯一的女性成员已久,奈何对方始终对他保持公事公办的态度。不过,美人总是让人另眼相待,更何况安妮今天穿着合身的野战服,勾勒出姣好的曲线,火红的长发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
安妮闻言停下脚步,纤细的高跟靴在金属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自从团队来到塞纳岛开展研究以来,汉斯就一直围着她转。她不是不明白他的心思,只是实在看不上这个不修边幅又缺乏上进心的男人。实验室的白大褂穿在他身上总是显得皱巴巴的,与安诺德永远一丝不苟的着装形成鲜明对比。
“汉斯,我明白你的意思。”安妮转过身,湛蓝的眼睛直视着他,“但很抱歉,你并不符合我的择偶标准。我更欣赏严谨认真的人。”
她的声音清晰而冷静,“你有时间泡咖啡,不如去整理一下你的数据。那些样本分类已经延误两天了。”
说完,她一甩头,踩着高跟鞋转身离去,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渐渐远去。
汉斯僵在原地,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望着安妮消失在走廊拐角的背影,他猛地抬脚踹向旁边的金属储物柜,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这个bitch,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他啐了一口,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不就是看上安诺德那个假正经吗?”储物柜银色的表面上映出他扭曲的脸,“说得那么清高,给脸不要脸。”既然这样,那就别怪他不择手段了,汉斯的面上带着阴郁。
【宿主,安诺德团队派出五人前往岛心勘查了。】
江晚宁冷冽的眉眼微微一凝——这些研究员,终究还是察觉到了塞纳岛的异常。看来,他必须提前启动自己的计划了。
心念既定,他迅速敛起外露的情绪。恰在此时,实验室的自动门无声滑开,安诺德走了进来。
今日的他与往常截然不同——半长的金发未用发胶固定,只随意用一根皮筋束在脑后,衬得深邃的轮廓透出几分颓靡的俊美。白大褂之下,也不再是笔挺的衬衫与西裤,而是一身闲适的便装。
“塞勒涅。”
安诺德温柔地唤道,声音里浸着难以错辨的亲昵。人鱼轻盈地游近,他抬手隔着一层玻璃,细细描摹他的侧脸轮廓,眼中翻涌着深沉的爱意,任谁都能看出——这男人早已彻底沉沦。
“我亲爱的塞勒涅。”
他再一次低唤,嗓音里压抑着难以自持的悸动。脸庞不自觉地贴近冰冷的玻璃,温热的呼吸在玻璃表面蒙上一层薄薄的白雾,仿佛下一秒,就要吻上那美丽而神秘的造物。
塞勒涅仿佛被他的模样攫住了心神,不由自主地伸出手,与玻璃外侧那只宽大的手掌轻轻贴合。他微微张口,哼唱起一段安诺德无法理解的旋律——那是人鱼独有的歌谣,婉转而神秘。
安诺德倏然抬头,迎上那双灰蓝色的眼眸,那之中仿佛融化了流动的蜜糖,温柔而深邃。他带着一丝不确定,低声问道:“你明白我的感情,对吗?塞勒涅……你能感受到的,是不是?”
玻璃之后,人鱼发出一声轻柔的低吟,宛若回应,又似叹息。
安诺德的心脏被那声低吟紧紧攫住,一股炽热的狂喜在他胸腔里炸开。他适时地让呼吸变得急促,眼中迅速汇聚起一片看似失控的迷离水光,几乎是踉跄着向前一步,将额头抵在冰冷的玻璃上,目光牢牢地锁住那双漂亮的眼睛。
“塞勒涅……”他的名字从他唇间溢出,如同最滚烫的祷告,“留在我身边。让我成为你唯一注视的存在,好吗?”
人鱼绝美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纯净无瑕、足以令星辰失色的微笑。他修长的、带着蹼的手指在玻璃上沿着安诺德手掌的轮廓缓缓滑动,仿佛在无声地临摹。
他甚至主动将脸颊贴上那阻隔他们的透明屏障,轻轻磨蹭,灰蓝色的眼睫半垂,溢出依赖与迷恋的光晕——一个完美无瑕的、陷入爱河的姿态。
安诺德的内心在此刻一分为二:一部分维持着沉醉的表象,另一部分则在冰冷地评估着猎物的反应。
他精准地控制着每一个眼神的温度,确保自己释放出的信号既热烈又真诚。却没注意到,那双低垂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快、极冷的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