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江晚宁将这两年多来陆续转给时暮清的一笔笔钱,全都截图保存完毕,窗外天色早已彻底沉了下来,浓稠的墨色浸透了天际。
他揉了揉酸胀的眼睛,伸了个懒腰,脖颈和肩膀传来一阵僵硬的酸麻。随手拿起叠在椅背上的睡衣,他拖着有些疲惫的脚步走进浴室。
温热的水流冲刷掉了一天的倦意。等他全部收拾妥当,已经快十一点。江晚宁钻进被窝,顺手打开空调,满足地缩进柔软的被子里,明天三四节才有课,总算能睡个懒觉……只是想到中午还要和周烬野一起吃饭,那点轻松感顿时烟消云散。
他不由得垮下脸,无声地叹了口气。周烬野订的是校外一家需要预约的私密餐厅,倒是不用担心被他的那些狂热追求者撞见……
可一想到要踏出校门,辗转奔波,江晚宁就打心底里不情愿。比起在外奔波,他更愿意窝在宿舍这一方小天地里,享受独处的安宁。
带着这点小小的不满和隐隐的担忧,江晚宁在胡思乱想中渐渐沉入梦乡。不知过了多久,枕边的手机持续不断地嗡嗡震动,硬是将他从睡梦中拽了出来。他迷迷糊糊地半睁开一只眼,摸索着抓过手机——屏幕上一连五条未读消息,全都来自周烬野。
大意是他中午要去院里处理点事情,会晚一些,让江晚宁直接去商学院找他。
江晚宁痛苦地闭上眼,把发烫的脸深深埋进柔软的枕头里,身体不甘心地左右蛄蛹了几下,像只试图逃避现实的鸵鸟。挣扎片刻后,他还是认命地爬了起来,慢吞吞地开始换衣服,准备去上课。
等三四节课的下课铃响起,江晚宁摸出手机看了一眼——通知栏空荡荡的,周烬野依旧没有新消息。估计院里的事还没忙完。他叹了口气,将鸭舌帽往头上一压,背起略显沉重的双肩包,认命地朝商学院的方向走去。
午后阳光正烈,走了约莫十分钟,一片现代化建筑群映入眼帘——这里便是整个A大最气派的商学院。玻璃幕墙在阳光下闪着冷冽的光,与周围古朴的教学楼形成鲜明对比。
江晚宁正要松口气,却猛地瞥见隔壁那栋熟悉的砖红色建筑,心顿时一沉——理学院居然就在旁边。
“应该不会那么巧吧……”他小声嘀咕,脚下不自觉地加快步伐,生怕某个熟悉的身影会从隔壁楼里突然出现。
就在他低头腹诽之际,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江学弟?真巧啊,你怎么会在这儿?”莫离刚迈出学院大门,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戴着眼熟的鸭舌帽的身影,在来来往往的学生中格外显眼。他几步上前,十分自然地搭上江晚宁的肩膀,仿佛两人是相识多年的老友,“是特意来找我的吗?”
江晚宁整个人瞬间僵住,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自己肩头,那只修长的手正随意地搭在那儿,指尖还漫不经心地轻点着他的衬衫布料。
“我跟人约好吃饭。”他微微侧身,试图摆脱这份过分的熟稔,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僵硬。
“哦?”莫离歪了歪头,眼中闪过一丝探究的笑意,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是理学院的同学?”
江晚宁盯着对方仍停留在自己肩头的手,不自觉地往后挪了半步:“不是……是商院的。”
意料之外的答案,莫离还想继续追问,一道低沉的嗓音却突兀地插了进来,打破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
“江晚宁。”
周烬野站在商学院门廊的阴影里,身形挺拔如松。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可那双微眯着的眼睛却像锁定猎物般,直直落在莫离搭在江晚宁肩头的那只手上,那目光太过专注,带着不容错辨的在意。
江晚宁被他看得莫名心慌,本能地将肩膀一缩,避开了莫离的接触。
周烬野从台阶上迈步走来,步履沉稳。他径直走到江晚宁身边,极其自然地伸手接过了他肩上的双肩包。动作流畅而笃定,仿佛这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
“等很久了?”他垂眸看向江晚宁,声音比刚才明显柔和了几分,那层天生的冷感仍在,却莫名掺进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存。
江晚宁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下意识地摇头:“没、没有,刚下课。”
周烬野的视线这才转向一旁的莫离,下颌微抬,语气疏离却带着隐隐的宣示意味:“有事?”
莫离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目光在周烬野和江晚宁之间转了个来回,尤其是在周烬野拎着江晚宁书包的那只手上停留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了然。他弯起嘴角,恢复了那副阳光开朗的模样:“没什么事,就是碰巧遇到江学弟,打个招呼。原来你们约好了啊。”
他看向江晚宁,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试探:“那就不打扰你们了,学弟,下次再聊。”说完,冲两人挥挥手,转身离开了。
直到莫离走远,江晚宁才悄悄松了口气。周烬野将他这小动作尽收眼底,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却没点破,只是拎着他的包转身:“走吧,车停在那边。”
“哦,好。”江晚宁连忙跟上,看着他轻松拎着自己那个略显幼稚的浅蓝色帆布包,走在商学院冷峻现代的建筑背景下,画面有种说不出的违和。周围已经有不少目光隐晦地投了过来,带着惊讶和窃窃私语。
江晚宁不自在地压了压帽檐,试图降低存在感。
周烬野的车是一辆线条流畅硬朗的黑色越野,和他的人一样,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强悍气势。他拉开副驾驶的门,看着江晚宁坐进去,才绕到驾驶座。
车内空间宽敞,弥漫着淡淡的、类似雪松的冷冽清香,和周烬野身上的气息一样。江晚宁规规矩矩地坐好,系上安全带,目光直视前方,显得有些拘谨。
车子平稳地驶出校园。周烬野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随意搭在窗沿,目光却不时扫过江晚宁紧绷的侧脸和不断轻抠安全带的指尖,终于打破了沉默:“很紧张?”
“啊?没有。”江晚宁立刻否认,声音却有点干。
周烬野轻嗤一声,显然不信,但也没再追问,转而问道:“想吃什么?那家店主打融合菜,忌口有什么?”
“都行……我不挑食。”江晚宁小声回答,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他偷偷瞥了一眼周烬野的侧脸,轮廓分明,鼻梁高挺,专注看着前方路况时,有种冷硬的帅气。可不知为何,此刻的他却让江晚宁觉得没那么有距离感。
“那个……学长,”江晚宁犹豫着开口,“其实你真的不用特意请我吃饭道歉,我真的没事了。”
周烬野目光依旧看着前方,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我想请你。”这句话说得太过自然,以至于江晚宁一时没反应过来其中的深意。
江晚宁:“……”好吧,你帅你有理。
他悻悻地闭上嘴,扭头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里那点因为要出门而升起的不情愿,在对未知餐厅和周烬野强势态度的细微不安中,慢慢发酵。
周烬野选的餐厅果然环境清幽,私密性极好。侍者引他们到一个靠窗的安静位置,窗外是精心打理过的庭院景观。
点完菜,侍者离开,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舒缓的轻音乐流淌,却丝毫没能缓解江晚宁的局促。他低着头,假装认真研究桌布上的纹路。
“江晚宁。”周烬野忽然连名带姓地叫他,声音低沉悦耳。
“嗯?”他下意识抬头,对上对方深邃的目光,那目光中带着探究,但更多的是一种专注的凝视,让他心跳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