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贵为太子,似乎也无法开口,让这只向往自由的山野精灵,为他困于这四方宫墙之内。
知子莫若父。李承昊将儿子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尽收眼底,心中暗骂这小子关键时刻掉链子,面上却依旧带着和煦的笑容,对唐玉琪道:
“玉琪此行确实辛苦,功劳不小。你性子洒脱,朕也不便强留。”
“这样吧,朕特赐你金牌一面,凭此令牌,你可自由出入皇宫,无需通传。若是游历倦了,或是想来瞧瞧……宫里的风景,随时欢迎。”
他这话说得颇有深意,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垂着头的李崇光。
唐玉琪微微一怔,下意识地飞快瞥了李崇光一眼,见他仍低着头不作声,心中莫名地泛起一丝极淡的失落,但这感觉稍纵即逝。
他本就是随性之人,很快便将这丝异样抛开,笑嘻嘻地接过了内侍奉上的沉甸甸的金牌。
“谢陛下赏赐!那草民就却之不恭啦!”
一直静观其变的江晚宁,将唐玉琪那瞬间的细微反应和李崇光的黯然尽收眼底。
他心下明了,自己这个师弟,看似没心没肺,对李崇光却也并非全无感觉。
只是这两人,一个碍于身份不敢直言,一个懵懂未曾深想,这般别扭,若要等他们自己捅破那层窗户纸,怕是还有得磨。
他看破却不说破,缘分之事,强求不得。
江晚宁起身,与萧衡并肩,向李承昊辞行。
“陛下,此间事既已了,我与萧衡心系流云剑派之事,欲尽快启程,特来向陛下辞行。”
李承昊知他们去意已决,也不再挽留,颔首道:
“也好。朕已命人备好两匹西域进贡的千里宝驹,赠予二位代步,愿你们一路顺风。”
“谢陛下!”
不久,帝都城门之外,一黑一白两匹神骏的宝马昂首长嘶。萧衡与江晚宁翻身上马,互望一眼,眼中尽是默契与对未来的期许。
“驾!”
两人轻叱一声,缰绳一抖,两匹宝马便如离弦之箭,并辔驰骋在宽阔的官道上,身影很快化作两个黑点,朝着流云剑派的方向,绝尘而去。
就在他们离开后不到半日,皇帝为流云萧家平反昭雪、并御赐“忠勇护国”金匾褒奖萧衡的圣旨,便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通传天下。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席卷了整个江湖和朝野!
一时间,天下哗然。
谁也没想到,轰动武林的萧家灭门惨案,竟是如此真相!
更没想到,萧家竟还有遗孤存世,并且以一己之力,在关键时刻协助朝廷粉碎了南疆余孽的惊天阴谋,立下不世之功!
“原来萧家是被冤枉的!”
“幽冥阁当真歹毒!”
“萧衡……不愧是萧家之后,英雄出少年啊!”
“皇帝亲自下旨正名,御赐金匾,这份荣耀,江湖上几十年未见了吧!”
“从今往后,谁还敢说萧家一句不是?谁还敢质疑萧衡半分?”
所有的污名与猜忌,在这道煌煌圣旨和赫赫战功面前,彻底烟消云散。
流云剑派萧家的声誉,不仅得以恢复,更因萧衡的功绩与皇帝的褒奖,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流云剑派旧址,历经劫难后,终于在萧衡的主持下,恢复了部分往昔的庄重与整洁。
虽不复鼎盛时期的人声鼎沸,但至少不再是断壁残垣的凄凉景象。最重要的,是后山那片新辟的墓地。
青石铺就,墓碑林立,庄严肃穆。萧衡一身素衣,跪在父母合葬的墓前,面前的铜盆里,黄纸缓慢燃烧,跳跃的火光映照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平静之下是深藏于骨的哀思与释然。
“父亲,母亲,”
他声音低沉,如同与至亲闲话家常,
“衡儿回来了。幽冥阁圣子重黎,已伏诛。朝廷亦下旨,为萧家正名,洗刷了所有污蔑。萧家的仇,报了。萧家的清白,也讨回来了。你们……可以安息了。”
他顿了顿,侧过身,向一直静默立于他身后的江晚宁伸出手。
江晚宁微微一愣,随即了然,将微凉的手放入他温暖的掌心。萧衡轻轻用力,将他带到身侧,与自己并肩跪在蒲团上。
“还有一事,需告知二老。”
萧衡的目光温柔地落在江晚宁清绝的侧脸上,语气坚定而郑重。
“这位是江晚宁,缥缈峰医者,亦是孩儿认定的,此生唯一的伴侣。”
“往后余生,无论江湖路远,还是岁月悠长,衡儿都将与他相伴。晚宁他…待我极好,有他在身边,我很知足。请父亲母亲放心。”
江晚宁感受到萧衡话语中的珍而重之,心尖仿佛被温泉淌过。
他并非善于言辞之人,此刻却无比认真地面向墓碑,依照礼数,郑重地磕了一个头,抬起脸时,目光清澈而坚定。
“伯父,伯母,晚宁在此立誓,此生定当竭尽所能,护萧衡周全,伴他左右,不离不弃。”
山风拂过,带来草木清新之气,卷起燃烧殆尽的纸灰,盘旋而上,仿佛逝去的亲人给出了无声的祝福。
祭奠完毕,心中大事已了,两人决定次日便离开这承载了太多沉重记忆的故地,去开启他们真正想要的、携手江湖、行医济世的新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