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江晚宁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
是宋惊澜!他果然注意到自己了!
那双眼睛太可怕了,深邃、冰冷、锐利,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抵灵魂深处。
要是此刻他是小狐狸的本体,恐怕全身的毛都得炸成一颗真正的蒲公英球!
完了完了完了!怎么办怎么办?!他怎么还在看我?!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水浇头,让他瞬间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几乎是触电般,江晚宁猛地将视线从宋惊澜身上移开,重新聚焦在展台的玻璃柜上,假装继续欣赏画作。
但此刻,什么苍山雾隐,什么白衣背影,全都失去了意义。
他的全部心思都被“被宋惊澜盯上了”这个恐怖的事实所占据,大脑一片混乱。
宋惊澜在江晚宁仓皇移开视线的那一刻,就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慌与……闪躲?
这不是陌生人之间偶然对视后应有的反应。这个青年,在故意躲避他的目光。
为什么?
宋惊澜快速在记忆中搜索,确信自己从未见过这张令人印象深刻的脸。
那么,对方的闪躲就显得尤为可疑。联想到自己“超自然事务管理局专员”的身份,以及刚才那丝诡异的能量波动,宋惊澜不得不将警惕性提到最高。
这个行为反常容貌过盛的青年,很可能与某些异常事件有关,甚至……他本身就可能非我族类。
不过,眼下宾客众多,陈顺德也在场,显然不是上前盘问试探的好时机。
宋惊澜压下心头的疑虑,深深地看了江晚宁一眼,将青年的身形、样貌、穿着甚至细微的表情特征,都仔仔细细地刻印在脑海里。
稍后,再找你。宋惊澜无声地做出了决定。
随即,他收敛了外放的锐气,重新恢复了那副沉稳内敛、如同背景板般的保镖姿态,静静地立于陈顺德身后,仿佛刚才那充满探究的对视从未发生。
察觉到那令人窒息的视线终于移开,江晚宁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极小幅度地、偷偷地吐出一口浊气。
不能再待下去了!
一个清晰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炸开。必须立刻离开这里,离宋惊澜越远越好!绝对不能再跟他产生任何形式的接触!
恰好,陈顺德为了展示自己的大方与对这幅画的珍视,宣布给众人半小时的独家欣赏时间,并破例允许在不使用闪光灯的前提下拍照留念。
江晚宁混在人群中,拿出手机,随着众人一起,对着那幅《苍山雾隐图》规规矩矩地拍了几张照片。
然后,他便不动声色一点点地挪动脚步,隐没在几个正迫不及待想要上前近距离拍照留影的宾客身后。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包括宋惊澜那偶尔扫过的目光,都被吸引到画作前方时,江晚宁抓住这个稍纵即逝的空档,如同一条滑溜的鱼儿,身形一矮,脚步轻盈而迅速地绕过人群边缘,悄无声息地溜出了那间安保森严的独立展室。
一出展室门,他立刻加快了脚步。空旷的走廊里回荡着他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为了让自己的离开变得不那么突兀,江晚宁急中生智,立刻拿出手机举到耳边,假装正在接听一个紧急电话。
“喂?是我……什么?这么急?……好,好,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到!……已经在路上了……”
他一边步履匆匆地沿着来时的路向外走,一边对着根本没有任何通话记录的手机,语气逼真地演绎着“打工人接到突发任务”的戏码。
果然,当江晚宁走到别墅主门口时,那位尽职的管家看到他行色匆匆,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疑惑。
江晚宁立刻对着手机最后说了一句:“好好好,我马上就到!”
然后果断地挂断电话,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和焦急,对管家说道:
“实在不好意思,管家先生,公司那边有非常紧急的工作必须我立刻回去处理。麻烦您代我向陈先生致歉,感谢他的盛情邀请,画展非常精彩,但我实在不得不提前离开了。”
管家见他神色不似作伪,加之能拿到邀请函的也都非等闲之辈,或许真有什么要事,便也理解地点了点头。
“江先生客气了,既然有急事,那我送您出去。”
“有劳了。”
在管家的亲自陪同下,江晚宁顺利走出了栖山别墅那扇气派的大门,一刻不停地直奔山下,直到坐上网约车,并且车辆驶离了栖山别墅区的范围,看着窗外逐渐亮起的城市灯火,他才终于将那颗悬在嗓子眼的心,彻底放回了肚子里。
总算……逃过一劫?
他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比跑了一场马拉松还要疲惫。
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昏暗下来,华灯初上,城市的夜生活刚刚开始。
惊魂初定的江晚宁此刻只想赶紧回到自己那个安全的小窝,用美食安抚自己受惊的心灵。
他让司机在路过一家口碑不错的饭店时停下,麻利地打包了好几样招牌菜,尤其是他心心念念的烧鸡。
提着香喷喷的打包袋,用钥匙打开家门,踏入这个只属于他自己那个布设温馨的小空间时,江晚宁才真正感到了安全感。
他将外套随意丢在沙发上,雀跃地提着食物走到餐桌前,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印着饭店logo的纸质打包盒。
盖子掀开的瞬间,浓郁诱人的烧鸡香味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
烤得金黄酥脆的鸡皮泛着油光,肉质看起来鲜嫩多汁,混合着秘制香料的气息,简直是对嗅觉和味蕾的双重暴击。
江晚宁觉得自己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他洗了手,也顾不上用筷子,直接上手掰下了一只肥美的鸡腿,满足地咬了一大口。
“嗯——!”
他幸福地眯起了眼睛,感受着鲜咸香嫩的鸡肉在口中化开的滋味,仿佛今天所有的惊吓和奔波,都在这一刻得到了慰藉。
他啃得专心致志,腮帮子一鼓一鼓,像只终于找到了心爱坚果的小松鼠。
然而,就在他沉浸在美食带来的简单快乐中时,餐厅顶端的吊灯,光线极其短暂地昏暗了一瞬,仿佛电压不稳,又仿佛有什么东西瞬间掠过了灯源。
几乎就在同时,一道高大挺拔却边缘模糊、如同隔着一层毛玻璃观看的黑色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江晚宁的身后。
那身影没有任何实体感,仿佛是由最浓郁的阴影凝聚而成,静静地伫立在那里,模糊的面容上看不清任何五官,却似乎正注视着依旧欢快啃着鸡腿的身影。
江晚宁对此毫无所觉,满足地舔了舔指尖的油光,心想:躲开了宋惊澜,保住了一条小狐命,真是幸运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