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瞒了我什么?!你快说啊!”
然而,金兰此刻看向陈顺德的眼神,却不再是往日的温顺与依赖,反而掺杂了几分复杂的沉郁了多年的怨怼与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恨意。
她猛地挥开陈顺德的手,像是被触及了某根敏感的神经,情绪陡然激动起来。
在众人的目光中,金兰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开始叙述一段连陈顺德自己都毫无记忆的被尘埃掩埋的往事。
“大学的时候……”
金兰的声音带着回忆的飘忽和一丝冰冷的嘲讽,
“我们就在一起了,所有人都说我们门当户对,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们也计划好了,一毕业就结婚,生子,像所有幸福的家庭一样……”
她的目光变得幽远,陷入了那段看似美好却暗藏裂痕的过去。
“直到……直到他去参加了那次为期三个月的乡村扶贫活动。”
金兰的语调沉了下来,
“在那里,他遇到了一个叫乔婉的姑娘。”
“乔婉……”
她重复着这个名字,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
“就像山涧里未经污染的小白花,纯洁,又带着乡下姑娘特有的坚韧。对于我们这种在所谓上流社会虚伪客套里浸泡了二十年的人来说,那种纯真就像毒药。”
“陈顺德,”
她直呼其名,看向自己丈夫的眼神带着刺骨的凉意,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孩,他动心了,彻彻底底地动了心。他忘记了自己家里还有一个等着他毕业就结婚的女朋友,像个毛头小子一样,用尽心思去讨好那个乡下姑娘。”
“乔婉……那姑娘心思单纯,哪里经得住一个有钱有貌又刻意讨好的城里少爷的攻势?很快,他们就在一起了。”
金兰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哀,不知是为了乔婉,还是为了当年的自己,
“乔婉把什么都给了他,而陈顺德……他也信誓旦旦地许诺,等扶贫结束回了家,就跟父母摊牌,说他喜欢上了别人,要娶乔婉为妻。”
“乔婉一开始知道他是有女朋友的,很生气,想分手,想两不相见……可是,”金兰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沉重,“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在那种闭塞的乡下,未婚先孕,流言蜚语是能杀人的。乔婉没有办法,走投无路,只能选择相信陈顺德,听他的话,留在村里,等他回来娶她。”
听到这里,客厅内陷入一片死寂。
陈顺德脸上的血色早已褪尽,只剩下震惊与茫然,他用力地揉着太阳穴,仿佛想从空白的记忆里挖掘出丝毫痕迹,但最终只是徒劳。
宋惊澜对这段陈年风流债本身并无兴趣,他更关心结果,直接打断金兰沉浸在回忆中的叙述,语气冷硬地问:
“后来呢?乔婉是怎么死的?”
金兰被他冰冷的语气拉回现实,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只剩下疲惫与一片荒凉。她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后来……在陈顺德随着扶贫队伍回去的路上,遇到了突发的山洪泥石流。他的车被冲下了山坡,人也撞到了头,在医院昏迷了好几天才醒过来……醒来之后,他就失忆了,完全不记得在乡下那三个月发生的所有事情,自然也忘了乔婉,忘了他的承诺。”
“而我,”金兰嘴角扯出一抹苦涩到极致的笑。
“也从当时一起扶贫提前回来的其他人口中,隐约得知了陈顺德在乡下不太安分,甚至可能和一个当地姑娘好了的消息。我当时……年轻气盛,又爱他至深,一时之间气不过,嫉妒冲昏了头脑,就瞒着所有人,偷偷去了乔婉的那个村子。”
“我到那里的时候,距离陈顺德离开已经过了一个多月。我打听到的消息是……乔婉已经去世了。”金兰的声音低沉下去,“据说,是因为她未婚先孕的事情最终还是被村里人发现了,她家里人觉得丢尽了脸面,逼着她去流产……结果,大出血,没救过来……一尸两命。”
说完这段往事,金兰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坐在身后的沙发上,用手捂住了脸,肩膀微微耸动。
江晚宁听完,看向陈顺德的眼神已经从不屑升级为了赤裸裸的谴责,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明明白白地写着两个大字——“渣男”!难怪会被鬼婴缠身,这就是报应!活该!
奚时月对这段爱恨情仇并未发表任何意见,脸上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清冷表情。他关注的焦点始终在异常本身。他拿起那个玉瓶,冷静地分析道:
“若真如陈夫人所言,乔婉腹中之胎,死时不过一两个月大,尚未成型,灵智未开。按理说,这等胎儿夭折,即便有怨,也极其微弱,绝无可能形成具备作乱能力,甚至成为拥有数十年修为的鬼婴。”
宋惊澜也蹙紧了眉头,接口道:“除非……这背后,有其他的力量插手,催化了这鬼婴的成长。”
他的话音刚落——
“呼——!”
毫无预兆地,整个陈宅内部,阴风大作。
这风并非来自窗外,而是凭空在室内生成,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浓郁得化不开的阴气,吹得窗帘疯狂舞动,桌上的纸张四处翻飞。
“滋滋滋——啪!”
所有的电灯在同一时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然后尽数熄灭。
不仅仅是灯光,连窗外的景象也开始扭曲模糊,仿佛整个别墅被一层无形的粘稠的黑暗帷幕彻底包裹,从正常的世界里被硬生生剥离了出来。
“怎么回事?!”
陈顺德一家吓得惊声尖叫,抱作一团。
江晚宁心中警铃大作,那股熟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惧感再次攫住了他。
不好!
他几乎是本能地想要从沙发上弹起来,冲向看起来最安全的宋惊澜和奚时月中间。
然而,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
就在他刚抬起身体的瞬间,一道浓郁如墨速度快得超越视觉捕捉能力的黑色旋风,无视了空间距离,精准无比地直直朝他冲了过来。
“呜——!”
江晚宁甚至连一声完整的惊呼都未能发出,那黑色旋风便已将他完全吞噬。
他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束缚住了全身,冰冷刺骨的感觉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下一秒,天旋地转,视野被纯粹的黑暗占据。
他整个人,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那道诡异的黑色旋风凭空掳走,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更加诡异的是,坐在客厅中的宋惊澜和奚时月,以及吓坏了的陈家人,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江晚宁的消失。
他们的注意力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异变和阴风完全吸引,竟无一人看向江晚宁刚才所在的位置。
就好像……江晚宁这个人,从未在那里存在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