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江晚宁去化妆间更换下一场戏造型的间隙,王凯路又忍不住将上午拍摄的几个精彩片段调出来反复观看,越看越是满意,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就在这时,他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熟悉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风尘仆仆,却依旧沉稳:
“这拍的……江晚宁的戏份?”
王凯路闻声回头,脸上露出一丝真正的诧异。
只见傅周不知何时来到了片场,就站在他身侧后方一步的位置。
他穿着一件剪裁利落的深色长风衣,身姿挺拔,脸上带着些许长途飞行后的淡淡倦色,但那双深邃的眼睛却异常清明,正专注地盯着监视器屏幕,上面定格着江晚宁一个眼神的特写——那是苏墨卿在黑暗中,眼底燃起决意的瞬间。
“傅周?”王凯路挑眉,“你不是在M国出席那个电影节活动吗?我记得行程是三天,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傅周的目光没有从屏幕上移开,只是淡淡地回道:
“行程有变化,提前结束了。去了一天,把事情处理完就赶回来了。”
他看着监视器里江晚宁的表演片段,眼神深邃,眼底情绪翻涌,似在仔细品味每一个细节,让人看不出他此刻具体在想什么。
王凯路倒是很高兴主力演员提前归队,笑道:
“回来得正好。小江这边进度超出预期,状态也好。我看啊,按这个进度,明天下午就能安排你们俩的对手戏了。”
他话音刚落,化妆间的门被推开。
江晚宁换好了下一场戏的造型,走了出来。
这是一套颜色更素净、款式更简单的常服,料子看起来有些单薄,更凸显出人物此刻处境的清寒。
头发只用一根同色布带松松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落,衬得他脖颈修长,侧脸线条在片场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
他正微微低头,整理着略显宽大的袖口,眉目沉静,气质温润,仿佛真是那个历经变故、被迫收敛锋芒,却依旧骨子里透着清贵的落难公子。
傅周闻声抬眼望去。
只一眼。
他的视线便如同被磁石牢牢吸住,定在了那道身影之上,再也挪不开分毫。
下一场戏很快准备就绪。
场景布置成一个简单清寂的小院角落,道具组已经摆好了石桌石凳和几卷散落的竹简,灯光师调整着光线角度,营造出一种午后寂寥的氛围。
江晚宁走到自己的起始位置站定,他全神贯注因此并没有注意到导演监视器后方伫立的高大身影。
王凯路拿着对讲机,确认各部门就位后,沉声道:
“《山河烬》第五集第九场,第一次,A!”
镜头从江晚宁的侧后方缓缓推进。
苏墨卿独自坐在石凳上,面前摊开的竹简上记录着朝中官员的升迁脉络,但他的目光却并未聚焦其上。
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在他月白色的衣衫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点,却照不进他沉静的眼底。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片刻,然后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抚过竹简上某个被朱笔圈画的名字,动作缓慢,带着一种迟滞的钝痛。
这个镜头需要捕捉他脸部的细微表情变化。
一台摄像机悄无声息地推近,给了江晚宁一个高清的特写。
监视器屏幕上,瞬间被那张无暇却笼罩着愁绪的面容占据。
皮肤在特写下依然光洁,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翳,长睫低垂,在下眼睑投下浅浅的扇形阴影。
他的嘴唇微微抿着,血色很淡,嘴角那抹惯常的从容弧度消失不见,只剩下紧绷的直线。
然后他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缓缓地抬起了眼。
这一抬眼,镜头精准地捕捉到了他眸中的全部内容。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清澈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潭般的沉静。
但在这片沉静之下,却有无数暗流汹涌。种种复杂难言的情绪,在那双眼中交织、沉淀,最后化作一片幽深。
这不仅仅是表演,更像是一种灵魂的袒露。
镜头拥有了穿透力,直抵角色最内核的情感世界。
傅周一直站在王凯路侧后方,目光牢牢锁定在监视器屏幕上。
当江晚宁那个抬眼特写骤然放大,那双盛满复杂情绪的眼眸隔着屏幕,直直看进他心底时——
傅周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剧烈地搏动起来。那一下跳动如此清晰而有力,连呼吸也在那一瞬间不受控制地稍稍急促了一拍。
屏幕里的那双眼睛,太有冲击力了。
它不属于江晚宁,它属于苏墨卿,却又奇异地与江晚宁此刻专注沉浸的状态融为一体。
那种破碎感与坚韧感交织的复杂美丽,那种直击人心的情感浓度,让见惯了各种出色表演的傅周,也感到一阵猝不及防的心悸。
傅周猛地垂下眼帘,避开了屏幕上的视线。
他感到自己的耳根似乎有些微热,这陌生的感觉让他有些无措。
他迅速调整了一下呼吸,强迫自己恢复惯常的冷静,然后对着仍专注盯着屏幕的王凯路,低声匆匆说了一句:
“王导,我先回酒店调整时差,明天准时到。”
不等王凯路回应,他已转身,步履看似平稳却比平时快了几分,迅速离开了拍摄区域。
走出搭建的布景区,来到片场外围相对开阔的地带,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傅周几乎是下意识地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口罩,熟练地戴好,遮住了大半张脸。
片场外围的隔离带外,果然已经聚集了一些消息灵通的粉丝和代拍,举着手机或专业相机,镜头纷纷对准了他。
“傅周!是傅周!”
“傅影帝看这边!”
“周周辛苦了!”
“啊啊啊好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