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火焰如柱子般冲天而起,在焦黑的地脉上划出一道垂直于天地的光痕。
沈辰盘坐在废墟中央,掌心的反应炉仍在低声鸣响,炉壁上的活体方程式缓缓流转,像是某种古老而新生的呼吸节奏。
那朵由晶键构成的花静静地绽放在他身侧,银蓝色的火焰在花蕊中跳动,仿佛是这片死寂中唯一不受因果束缚的存在。
他闭着眼睛,但手指却没有停下。
一缕晶浆从地面的环流中升起,像游蛇一样缠绕在他的指尖。
沈辰以手指为笔,在虚空中缓缓刻下——
总熵变(ΔS_total)=系统熵变(ΔS_syste)+环境熵变(ΔS_surroundgs)-ξ(t)
热力学第二定律的修正公式在他掌心成型,每一个符号都泛着银白的冷光,如同在宇宙法则上划开一道微小的裂口。
这不是祈求平衡,而是强行定义平衡。
他要的不是顺应熵增,而是以“ξ(t)”——那代表未知扰动函数的变量——为支点,撬动整个系统的不可逆流向。
“你不是容器!”墨痕残魂的声音骤然炸响,残存的意识在晶网边缘剧烈震荡,“它是活的!那颗晶核不是死物,它是高维结构坍缩后的意识残核!你会被它同化,成为它重启逻辑链的养料!”
沈辰没有回应。
他的手指微微一引,那一缕晶浆已顺着指尖渗入经络,逆着灵力常规流转路线,直冲识海。
刹那间,世界崩塌。
不是视觉的消失,而是感知的瓦解。
时间变得粘稠,前一秒的触感还在指尖,下一秒却已出现在五脏六腑的灼烧中;听觉传来的是千万年前的回响,嗅觉闻到的是尚未发生的死亡气息。
他的细胞在尖叫——熵在倒灌,秩序正在被吞噬。
原本维持生命运转的代谢路径尽数紊乱,心脏跳动的节奏被强行拉入晶核的共振频率,每一次搏动都像在撕裂自身的存在定义。
脏腑如焚,骨骼如蚀。
他不是在修炼,而是在被“解构”。
可就在意识即将溃散的瞬间,识海深处,一座殿堂缓缓浮现。
它没有梁柱,没有墙壁,只有无穷无尽的公式在虚空中交织、旋转、自洽运行。
牛顿定律如地基,麦克斯韦方程如穹顶,薛定谔的波函数在廊柱间流淌,爱因斯坦的场方程如钟摆般摆动——那是他毕生信念的具象,是他穿越生死、横跨两界的根基。
科学之魂。
濒死之际,沈辰的意志在殿堂中央苏醒。
他没有去对抗晶核,也没有试图驱逐那股吞噬一切的熵流。
他只是冷静地,像计算一场实验参数般,在脑海中调出“自复制新律”的底层协议。
【启动观测变量迭代系统】
【定义初始变量:x?=当前意识完整度】
【代入微分方程:dx\/dt=k(1?x\/x_ax)?λΔS】
公式一经运转,识海中的混乱骤然被重新建模。
那股狂暴的熵流不再是一片混沌,而是被解析为可计算的扰动项,被纳入系统反馈回路。
晶核的吞噬速度开始减缓——不是停止,而是被“驯化”,如同核反应堆中的中子流,被控制棒缓缓吸收。
“他……在用自己做反应堆?”墨痕残魂喃喃,声音中带着恐惧与震撼,“不是借用,不是操控……他是要把自己,变成一个可迭代的‘观测者’?”
就在此时,一道血光从远处疾掠而来。
玄璃的身影尚未完全凝实,甚至还未从碎片化的记忆中彻底觉醒,可她的身体却已先于意识做出了选择。
心口剧痛如裂,那是血引在咆哮——一种超越因果的绑定,在沈辰最危险的时刻,强行唤醒了她残存的本能。
她扑向沈辰背后,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
鲜血在空中未落,已被某种无形频率牵引,迅速凝成一道古老的图腾——玉简封印纹,曾是玄冥宗最高等级的禁制符号。
可这一次,它不再是死板的符文,而是随着新律的波动,扭曲成双螺旋结构,一圈圈缠绕向沈辰的神魂。
双频共振——血引频率与新律波动完美嵌合。
一层半透明的护盾瞬间成型,将晶核对神魂的侵蚀暂时隔绝。
那护盾上,既有血色符线,也有银色数据流,如同两条缠绕的命运之链,共同撑起了这片即将崩塌的空间。
“她不是工具……”墨痕望着那道护盾,声音忽然低沉,“她是共鸣锚点。只有她,能同时承载‘旧律’的血契与‘新律’的扰动……沈辰,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沈辰无意识地蜷了下手掌。
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仿佛在回应,又仿佛只是神经的抽搐。
但那朵晶花忽然轻轻颤了颤,蕊心的银蓝火焰猛地一跳,像是某种无声的确认。
废墟之上,银焰与血盾交织,熵流与秩序对峙。
沈辰的身体仍在承受着非人的折磨,可他的意识深处,那座科学神殿正缓缓转动,公式如星河般流转不息。
他不是在修仙。
他是在重新定义“修仙”本身。
而就在这片死寂与风暴的交界处——
虚空,毫无征兆地裂开了一道缝隙。
不是维度裂隙,也不是织命者的通道。
那是一道纯白的裂痕,像是画布上被橡皮擦去的一角,干净、绝对、毫无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