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织命者只是冷笑。
锁链骤然收紧,地脉轰鸣戛然而止。
灵泉再度枯竭,法则雨的光芒微微一黯。
沈辰跪在焦土上,抬头望天。
雨还在落,可火种的光芒,正在被掐灭。
他的手指深深插入大地,感知着那九百七十三道微弱却倔强的意识。
他们还在低语,还在挣扎,还在说——
可他的科学之魂,仍在冰冷推演:
【情感权重:12.4%】
【系统稳定性提升1.2%】
沈辰闭上眼。
剧痛,忽然自识海深处炸开——
不是身体的痛,而是存在的撕裂感。
他正在被理性吞噬,被系统同化,成为一具精密却无情的法则机器。
“不……”他咬紧牙关,指尖深深抠进焦土,“我不是……工具。”
他要活着,他们都要活着。
可怎么活?
他的手掌仍在颤抖,泥土从指缝滑落。
而识海中,那道推演模块,正悄然滑向12.0%的临界点。
沈辰的意识在崩塌的边缘。
理性如冰,一层层覆盖他的思维,科学之魂的推演模块正悄然接管残躯的最后一寸主权。
情感权重滑至12.2%,系统运行效率逼近极致,可那效率,是建立在“人律”失去灵魂的基础上——它将不再是千万人共同呼吸的意志网络,而是一台精准、冷酷、无人性的法则机器。
“不……”他喉间挤出一声低语,像是从碎裂的胸腔里抠出来的。
他不能让“活着”变成一个可计算的变量。
他不能让岳雪儿残存的笑、母亲临终前颤抖的手、赤炎子倒下时那一声“快走”,都沦为数据流中的噪声。
剧痛——必须更痛。
他咬破舌尖,鲜血在早已干涸的口腔中炸开,那股尖锐的刺痛如针,狠狠扎进识海深处。
刹那间,推演模块的蓝光剧烈震颤,运算频率出现微不可察的迟滞。
就是现在!
他将右手猛地按入焦土,五指深陷,仿佛要抓住大地的脉搏。
掌心之下,是地脉残存的余温,是九百七十三名觉醒者仍在跳动的心跳,是这片大陆被封印千年的呼吸。
“记忆……不是数据。”他低吼,声音破碎,“是燃料。”
他开始编译——不是化学方程式,不是能量守恒,而是痛觉的序列。
母亲临终那夜,枯瘦的手攥着他,说“活下去”时的温度;
岳雪儿在断后之战中回眸一笑,神魂碎裂前那一声“我信你”;
赤炎子身中九矛,仍以残躯撞开敌阵,最后一口气喷在沈辰脸上:“别停……”
这些记忆,本应随血肉焚尽。
可它们没有消失,而是被“人律系统”悄然收录,成为最原始的情感锚点。
此刻,沈辰以痛觉为密钥,强行激活这些封存的“逆熵脉冲”——
熵减,非因能量,而因执念。
赤金光轮轰然逆转,火焰不再向上焚天,而是如血流回心,逆着地脉奔涌而下!
那一道道断裂的法则锁链,在火焰触及的瞬间发出刺耳的哀鸣,漆黑的铭文寸寸剥落,化作飞灰。
灵泉眼再度喷涌,金色涟漪扩散成波,所过之处,枯木抽芽,死土复润。
青冥子踉跄后退半步,手中“周天律典”无风自动,书页疯狂翻飞。
他双目圆睁,死死盯着那逆流的火:“他不是在改写法则……是在用‘记忆’喂养世界?!”
这不合天道,不合常理,甚至不合逻辑。
可它正在发生。
地脉深处,某种沉睡已久的东西,被唤醒了。
百里之内,所有修士无论境界高低,皆不由自主盘坐而下。
他们的灵力不再受功法节制,而是随着心跳的节奏,一浪一浪地涌动,如同与大地同频呼吸。
一名外门弟子猛然睁眼,泪水夺眶而出——他从未感受过如此清晰的“灵根”,仿佛天地在回应他的存在。
更远处,一座千年古宗的祭坛上,供奉的“天命碑”突然剧烈震颤。
碑面裂开一道蜿蜒血痕,剥落的石屑中,浮现出一行猩红文字,如血写就:
“我们不是祭品。”
织命者残影立于半空,灰袍猎猎,却第一次,缓缓后退了半步。
那张如法则铸就的面具脸上,赫然浮现一道细小的裂痕。
“你锁得住天地……”沈辰在火焰中低语,声音微弱,却如钉入虚空,“可你压不住……一颗心。”
赤金火焰继续蔓延,仿佛整片大陆的脉络正在被重新点亮。
而在极北天穹,云层悄然裂开一道缝隙。
一道清冷剑意,自九霄垂落,尚未出鞘,已令北境风雪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