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停了,天地间一片死寂。
沈辰跪在反应炉前,指尖还残留着那朵晶莹花瓣的触感。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在炉壁上,发出“嗤”的一声轻响,仿佛连水珠都在燃烧。
他的五脏六腑像是被无数根烧红的铁丝穿刺着,神魂震荡未止,每一缕灵力都已榨干,只剩下残存的意识,靠着痛觉与记忆的锚点,死死钉在这具濒临崩溃的躯壳里。
他赢了。
至少,赢了这一瞬。
织命者的残影已化作飞灰,那曾高悬于命运之上的伪天条,在“人律”公式的逆熵洪流中寸寸崩解。
可就在他以为可以喘息片刻时——
地底,传来一声低沉的撕裂声。
不是灵气奔涌的轰鸣,而是某种更为古老、更为阴冷的东西,自深渊爬出的呼吸。
那道刚刚崩裂的地脉裂缝,骤然扩张。
漆黑如墨的裂口向上蔓延,像一张巨口缓缓张开,边缘泛着幽紫色的死光。
一股腐朽与怨恨交织的气息扑面而来,空气瞬间凝滞,草木枯黄,连飘落的雪片都在半空中冻结、碳化。
一道身影,从裂缝中踏出。
他身披由万千怨魂编织而成的黑袍,每一片布料都在无声哀嚎;双目如血,瞳孔深处翻滚着幽冥界的星图。
他站在那里,仿佛整个世界的死亡都在向他低头。
“天条崩,地维裂……”夜魇的声音沙哑如锈铁摩擦,“正是我界吞灵良机!”
话音未落,他张口一吸。
刹那间,天地失色。
方圆十里内的灵气如江河倒流,疯狂涌入那道漆黑裂缝。
新生的灵根草木瞬间枯萎,大地龟裂,生机断绝。
一名刚觉醒灵脉的外门弟子跪倒在地,七窍流血,灵台崩塌——他的天赋,被活生生抽干。
“住手!”秦九霄怒吼。
这位曾以血肉之躯镇守边关三十年的战将,早已伤痕累累,此刻却爆发出最后的战意。
他冲天而起,手中战戟燃起赤色灵焰,直劈夜魇头颅。
可黑雾翻涌,如活物般缠上他的身躯。
战戟断裂,灵焰熄灭。
秦九霄的皮肤开始溃烂,肌肉腐败,骨骼发黑——那是幽冥之力在吞噬他的生命本源。
“将军!”沈辰瞳孔一缩。
他想动,却动不了。
人律系统的全模运行已几乎榨干他的神魂,此刻连抬手都如负山岳。
但不能停。
绝不能停!
他咬破舌尖,鲜血喷在反应炉上,嘶哑低吼:“秦九霄!听我指令——战意不灭,灵脉未断!以你残魂为催化剂,以我人律为引信!”
他的意识在崩溃边缘强行凝聚,双手在虚空中划动,一道全新的公式浮现:
爆炸能量=k·(幽冥怨能+所有未熄战意之和)2
——以幽冥怨能为ΔG,以所有未熄的战意为电流总和,平方放大,催化连锁爆裂!
这不是防御,不是反击,而是炸魂为光!
“人律脉冲——启动!”
一道微弱却纯粹的金色波动,自反应炉中射出,精准注入秦九霄残躯。
那一瞬,秦九霄浑浊的双眼猛然睁开。
他看到了什么?
是边关风雪中的战友?
是战旗猎猎下的誓言?
还是那年校场之上,少年沈辰站在废柴席上,被人嘲笑却依旧挺直的脊梁?
他的嘴角,缓缓扬起。
下一刻,他的身体自内而外燃烧起来。
不是火焰,而是光。
纯粹的、炽烈的、由战意凝聚而成的灵爆之光!
“我……守得住。”他低语,声音传遍荒原。
轰——!
一道笔直的光柱冲天而起,如利剑般刺入夜魇心核。
黑袍炸裂,怨魂哀嚎,那曾不可一世的幽冥使者发出凄厉惨叫,魂体被纯阳战意灼穿,如同冰雪遇阳,瞬间崩解为虚无。
光柱散去,原地只余一圈焦土。
秦九霄消失了,连灰烬都不曾留下。
沈辰跪在地上,剧烈喘息,嘴角溢血。他望着那片空地,久久未语。
“你们吞的是灵……”他声音沙哑,却字字如钉,“我炸的,是命。”
风起,卷着灰烬与雪尘,在反应炉周围盘旋。
就在这时,青冥子缓缓上前。
这位曾为天道推演千年、视律法为铁则的老修士,此刻双手颤抖地从怀中取出一卷残破古籍——《周天律典》最后一页。
他凝视良久,忽然冷笑一声,用力撕下。
纸页在风中碎裂,化作灰白蝴蝶,随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