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九跪坐在讲台残基前,膝盖陷进碎裂的符文缝隙里,像一尊即将风化的石像。
他仰头望着那行悬于苍穹之下的考题——“证明你为何值得被推翻”——字迹明亮如星,却照不进他眼底的黑暗。
火种已传。
可谁来点火?
他缓缓闭上双眼,体内灵力涌动,识海深处浮现出一道古老契约的虚影:法则讲师承继仪式。
这是沈辰留下的最后一条路,唯有自愿献祭命格、承载教学意志者,方能接过教师权柄,点燃赤金火焰,延续文明火种。
他咬破舌尖,以精血为引,在虚空中划下承接符印。
“我愿代师执笔,纵死无悔。”
符印成型,光芒流转,可就在触碰到讲台边缘的瞬间,一股无形之力猛然反震——他的识海如遭雷击,经脉寸断般剧痛,整个人被狠狠掀飞出去,鲜血洒在焦黑的地砖上。
失败了。
不是不够资格,而是……不被承认。
林九趴在地上,咳出一口带着灵光的血沫,眼神却没有半分退缩。
他知道,这权限无法强夺,也不靠实力碾压。
它只回应一种东西——被学生真心承认为“老师”的存在。
“难道非要等老师醒来?”秦九霄站在塔顶边缘,声音低沉,拳头紧握。
他抬头望向课表塔顶端那颗黯淡欲熄的赤金火种,心中翻涌着无数回忆。
那个总爱一边写方程式一边骂他们“连摩尔质量都算错”的男人;那个在暴雨中亲自演示电解水爆炸、笑得像个疯子的疯批导师;那个为了护住逃难学子,硬生生用身体挡住归档笔审判的男人……
他不在了。
但问题还在。
答案呢?
就在这时,虚空裂开,墨雨倾盆而下。
一人踏雨而来,手持断裂的归档笔,衣袍翻飞如旧日讲台上的身影。
他面容模糊,身形由无数书写残迹拼凑而成,每走一步,脚下便浮现一段复刻的讲课笔记。
是笔判残魂·墨傀。
“无人承师位,我便代之。”他开口,声线竟与沈辰七分相似,语调平稳,逻辑严密,“我掌握全部已录知识,我能完美重现每一堂课,我能写出最标准的答案——我,才是最适合的继承者。”
话音未落,讲台四周数十名弟子眼神骤然失焦,命格纹开始同步跳动,仿佛被某种书写节奏悄然侵蚀。
“你们看,他已经能画出‘断线方程’了!”有弟子喃喃道,“和老师当年一模一样……”
林九猛地抬头,怒吼:“你不是老师!你连‘为什么教’都不知道!”
墨傀脚步微顿,却未停下。
他在讲台前站定,抬手挥笔,一道完整的反应式凭空浮现——正是沈辰第一课所授的水分解方程。
符文精准,能量流转无误,甚至连讲解语气都复刻得惟妙惟肖。
“水(h?o)在通电条件下分解生成氢气(h?)和氧气(o?),化学方程式为2h?o通电2h?↑+o?↑。”他平静说道,“此乃基础,诸生当记。”
台下不少人已经开始低头记录,仿佛回到了最初听课的日子。
可秦九霄却感到一阵恶寒。
太完美了。
完美得不像人。
真正的老师,从不会只给答案。
他会问:“为什么一定要通电?”“有没有别的催化剂?”“如果不用电,改用光呢?”
他会允许错误,甚至鼓励犯错。
因为教学,从来不是复制,而是点燃。
“你们抄得会方程,抄得会语气……”秦九霄忽然冷笑一声,猛地跃上塔顶最高处,手中握着一块闪烁微光的碎片——那是当年沈辰授课时,因过度燃烧意志而崩裂的“断线火种残片”。
他毫不犹豫,将碎片刺入自己心口!
“啊——!”
剧痛贯穿全身,符文从心脏向外炸裂,如同血管中流淌的不再是血,而是沸腾的反应链。
他的皮肤浮现出无数化学符号,每一个都在燃烧,在质问,在挣扎。
“但我告诉你们——”他嘶吼着,声音穿透风雨,“你们抄不会那一声‘我来改’!”
风停了。
雨凝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钉在塔顶那个浴血的身影上。
“我曾经觉得,只要学会老师的公式,就能成为他。”秦九霄颤抖着举起双手,掌心燃起两团不稳定的灵焰,“可我现在明白了……真正的传承,不是模仿他的答案,而是继承他的疑问!是他面对天道说出‘我不服’的那一刻!”
他环视百名弟子,眼中含血带火:
“你们愿意跟我学吗?哪怕我也可能算错配比?哪怕我会炸掉炼丹房?哪怕前方没有标准答案?”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然后——